“血海深仇还未得报,我不能死。”
凌绡漫不经心地开口:“想杀谁。”
“……”
男人眉峰微蹙,抬眸对上凌绡玩味的视线。
“我的父亲,楼家家主楼廷。”
凌绡勾起唇角,“谋划这么多年就想杀一个人。”
少年这话颇有歧义,男人唇瓣微动,低声道:“其他人是无辜的,楼家的东西…我也不想沾染。”
“我只想要楼廷死。”
话音落下,凌绡就抬腿踢了他一脚,本就受了伤的身体又吐出一口鲜血,顿时面色苍白宛若纸人,少年只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说的倒是挺好听啊,废物东西。”
“嘴里若是再吐不出实话,你这舌头也就不用留了。”
空气突然静默了两秒。
原本那满脸虚弱,下一秒就要咽气的男人突然轻笑了一声,清润如玉的声音变得缱绻缠绵起来:“哈,真是一点活路也不给啊。”
“年龄不大,倒是异常心狠。”
男人斜斜靠在断琴上,纤细的手指轻轻勾起断裂的琴弦,轻叹一声,有些意味不明道:“今日我可算是阴沟里翻船,没想到这回群仙宴还真来了个有本事的。”
说着,他抬起脸,颇有些楚楚可怜地看着凌绡,“不过,这琴声里,你就没听出一丝情意…”
凌绡没有闲心在这里跟他玩猜谜游戏,但他这句话让她不可避免想到刚才那一路上遇到的举止怪异的人。
毫不遮掩的欲望,丑态毕露,上一秒还纠缠在一起的肉体,下一秒就互相攻击起来。
果真是那琴音在作怪。
但也正如男人所说,那琴声对凌绡没有任何作用,她只要斩断了那琴,对方就如同被折了双翅的鸟,柔弱到一只手都能掐死。
“而且我真的有些好奇,你到底是怎么发现我说的是假话的?”
凌绡笑了一声:“发现?我并没有发现,只是我压根就不信你。”
男人面色顿时变得有些奇怪,凌绡的回答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
她也太过于自信,就赌他话里没一句真话。
与其说是自信,自负更准确一点,拥有这样的性格,究竟是因为有过硬的实力,还是说,只是单纯的愚蠢呢。
可她既然能不受琴音影响,身上定有奇异的手段,单这一点,就足够了。
凌绡抬手一巴掌扇了过去,“从刚开始到现在,哪句是实话。”
“…唔!”
柔美的面颊上迅速浮上了一个可怖的红痕,男人捂着脸,对凌绡轻轻眨眼,眼波流转:“你猜?”
凌绡笑了一声,甩了甩手,抄起剑,“有多少句假话,我就捅你多少剑。”
男人声音一顿:“那…会死人的吧。”
“放心,不会让你那么轻易去死的。”
他明白凌绡可不是在跟他说笑,在剑捅过来之前,便识趣开口:“想杀楼廷确实不假。”
“不过你要找的楼衔音嘛,还是个不满七岁的孩子,他跟你结了什么仇?”
他微一停顿,略带抱怨:“你若想杀他,可不好办,凤云归的孩子,和她本人一样难缠。”
“我虽是他的亲舅舅,但你要去杀他,我也不会阻拦你。”
凌绡微微挑眉:“舅舅?”
对方刻意地透露出这个信息。
凤云归是楼衔音的母亲,凌绡在脑子里搜罗一圈,也并未找到有关凤姓角色的信息。
她打开原着小说,快速浏览,书中倒是有楼衔音幼年的剧情,不过主要是写他幼年和谢妄尘相遇的故事。
书中只提到楼衔音出身世家大族,后楼家出了变故,他便被玉珩尧带到了天玄宗,总的来说,楼衔音的人物设定就是一路顺风顺水的纯洁无邪万人迷。
但现在看来,事实却并非如此。
如果男人所言非虚,那身为凤云归的弟弟,他为何会被禁锢在楼家,而凤云归,如今还活着吗。
根据这一路上的观察,不难看出这楼府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想必这些年也干了不少见不得人的勾当,而眼前的人又在其中充当了什么样的角色。
凌绡思绪翻滚,但只短短几秒,她就掐断了那些繁杂的念头。
此处只是幻境,现实里这楼府早已覆灭,直觉告诉她,过多探寻楼家的秘密,会引出一些很麻烦的事。
既然对她并没有什么好处,与任务也毫无干系,那她自然不会浪费自己的时间。况且,她对楼衔音的过去并不感兴趣。
当前她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破除幻境。
而破除幻境的方法,凌绡心中也有了些眉目。
下一秒,细如葱白的手指攥住了凌绡手中的长剑,拉回了凌绡的思绪,他紧紧盯着少年锐利的眉眼,循循善诱:“你还想知道什么,我一定知无不言。”
“啊…对了,你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吧。”
他伏在地上,扬起清艳的面容,乌黑的发丝从瘦削的脊背蜿蜒而下,雪白的衣衫铺落在地,姿态惑人,宛若一条银白的蟒蛇吐出鲜红的信子。
凌绡回道:“现在我不想知道了。”
男人置若罔闻,攥紧长剑,膝行向前,锋利的剑锋深深陷入血肉之中,他却仿佛没有痛觉一般,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亦像是蟒蛇紧紧缠住猎物,“凤熄。”
他声音携着明显的笑意:“我名叫凤熄。”
听到他名字的刹那,凌绡突然感到仿佛被什么东西叮了一口似的,微小但又让人难以忽视的刺痛。
一种让人寒毛直立的危险无声无息地侵入,凌绡心中突然警铃大作,在男人要继续说出什么的时候,长剑已经刺穿了他的喉咙。
四周仿佛仍有婉转的琴音在回荡。
凌绡按下心中的疑虑,垂眸看向地上那没了生息的人。
她在楼府杀死的那些人,无一例外,皮囊下都是香烛的灰烬,正当凌绡想要检查地上的尸体是否和先前那些人一样时,下一秒,不知从何而来的蓝色的幽火瞬间将尸体覆盖。
短短几息之间,地上的人就被烧得没了一丝痕迹。
凌绡面色有些难看,总觉得这事没那么容易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