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绡已经套上了那件血红色的嫁衣,少女面若桃花,略施粉黛,此刻梳了一个较为繁杂的发髻。
褪去了那双螺髻,添上红唇,那模样瞧着倒多了几分成熟稳重。
虽然已经是去繁化简过的嫁衣,但穿着还是有些行动不便,凌绡思索着是否要再把裙摆剪短一些?
她注意到楼衔音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少女转过身,发丝上的首饰叮当作响,她将剪子放到一边,双手叉腰,理直气壮道:“他是心甘情愿来的。”
楼衔音微微瞪大眼睛,神色有些无措,“我并非是那个意思。”
凌绡弯唇一笑,故意刺他:“你是不是觉得是我这个恶奴逼迫他来的,目的是为了让他给我当垫背的?”
她当然就是这样想的,不过谢妄尘主动要求前来也是真的。
在知晓鬼域的存在之后,谢妄尘就猜料自己养父母的失踪恐怕也与鬼域有关。
不论如何,只要有一点线索,他也要去看看。
谢妄尘穿着一身玄衣站在凌绡身旁,他身上的伤还未好全,面色苍白如纸。
听到凌绡说的话,他神态冷然,不置一词,似乎是默认了凌绡所言非虚。
只是还有一点他没说。
师以观在他身上下了一种难解的禁制,将他同凌绡捆绑在一起,若是凌绡死了,他也会立即毙命。
这件事连凌绡也不知道。
谢妄尘也没有打算告诉对方。
不同于其余两人,一个满怀心事,一个忧心忡忡。凌绡手里自娱自乐般抛着红盖头,想着马上要进入到鬼域,心情激动无比。
她不但没有一点害怕,反倒还非常期待。
凌绡心中还念着缚雪剑,缚雪剑究竟是个什么宝贝?
天级灵器?
上古神剑?
再说那个主线任务,她不信一点奖励也没有!
如果能成功完成任务,自己说不定就能脱胎换骨,拥有灵根!
子时很快就要来临,凌绡端坐在一面梳妆镜前,看着镜子里的少女,毫不犹豫地将盖头盖在头上。
而谢妄尘和楼衔音站在她的两边,一黑一白,看着跟那冥间索命的黑白无常似的。
盖头盖在头上后,眼前顿时一片漆黑,凌绡双手交叠放在身前,等待规则的触发。
……
小红轿,晃悠悠,
新嫁娘,坐里头。
小羊羔,咩咩叫,
新嫁娘,怀里哭。
月儿弯,星儿闪,
红烛摇曳照玉盘。
*
等许久之后都没有任何事情发生,凌绡只觉得肩酸背痛,让她如坐针毡。
终于,又过了一刻钟后,她有些不耐烦地一把将盖头掀开,却没想到眼前的景象让她一愣。
镜子里依旧是火红嫁衣的少女,只不过身边早已没了另外两人的存在,凌绡眨了眨眼,意识到这里不是师府。
——她已经进入了罗水村。
红烛高照,红绸轻挂,整个房间都被映得通红一片,墙上还挂着大红的囍字。
虽说房间面积不大,但是每一处的布置看起来都费了心思。
桌案上摆着瓜果饴糖,凌绡起身,从盘子里捏了一颗桂圆,微微用力,甜腻的汁水便流了一手。
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硝烟味,大概是放完爆竹之后的味道。
没想到这鬼域内所有的一切都跟现实中没有任何差别,几乎让人分辨不出来虚幻和现实。
凌绡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左瞧右看,最后她来到门前,犹豫了一下,便伸手去推,却发现没有产生一丝一毫的晃动。
看来是没法出去了。
她这身嫁衣也跟在师府里穿的款式不一样,这种款式已经不时兴了,颜色还有点暗沉,做工一般,但是上面的图案用了很多小巧思。
凌绡翘着腿坐在床上,试图跟脑子里的系统交流。
过了许久,系统才迷迷瞪瞪地回复:[这是哪里?]
凌绡:[这里就是鬼域。]
系统发出一声有力无力的叫声,[你效率也太高了,没想到一眨眼的功夫你就跑进来了!]
凌绡听出系统声音中的虚弱,“你怎么了?”
“这里对你有影响?”
[不知道,但让我感觉很不舒服。]
正说着,凌绡听到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她立即坐直了身子,把盖头盖在头上。
“嘎吱——”
门被打开了,凌绡闻到一股浓郁的酒味。
那人步子有些凌乱,勉强在桌子前站直了身体,然后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几口饮下,便将杯子重重放在桌面上。
“丽娘…”
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站定在她身前。
“丽娘,我会对你好的。”
凌绡听着这个称呼微微挑起眉。
看来进入到这个鬼域之后,她的身份就自动变成了这罗水村里的某个村民。
她不动声色,静静地听着男人竹筒倒豆子似的跟她说了一堆情话。
絮絮叨叨,没完没了。
无非就是他多么多么爱她,以后一定会对她好的,末了,男人呼吸一顿,声音变得又轻又期待。
“丽娘,你爱我吗?”
按照正常逻辑,现在她的身份就是这个丽娘,所以她要回答什么呢?
原本的丽娘到底爱不爱他?
这身嫁衣都是丽娘一针一线的缝制的,她如果不爱,又怎么会无比用心的缝制自己的嫁衣。
在缝制这身嫁衣的日日夜夜里,丽娘会想什么。
想到即将要嫁给自己心爱的男人,内心的欢喜和期待。
想到今后和要自己心爱的男人共度余生,内心的甜蜜和幸福。
空气静默了几秒,在这几秒内,凌绡感到空气都变得冷了下来。
她撇了撇嘴,用不咸不淡的语气道:“只要你爱我,我就会爱你。”
“今后,你对我好一分,我就爱你一分。”
若是你对我不好,那我自然就怨你,恨你。
凌绡的爱情观很简单,她不觉得爱情是个多么复杂神圣的东西。
我愿意对你好,就是喜欢你,我打你骂你,当然就是不喜欢啊,难不成还有什么苦衷不成?
虽然我打你骂你,但我其实是爱你的!
鬼才信啊!
凌绡说完这句话时,空气仿佛在一瞬间静止了,等时间再次流动起来,凌绡发觉自己已经换下了那身嫁衣。
她穿着一身淡青色的衣衫,正坐在梳妆镜前盘发,那头乌黑的发丝此刻已经梳成了妇人髻。
凌绡还没瞧过自己梳这种发髻的样子,颇为好奇地转动脑袋瞧着镜子里的自己。
“叩叩——”
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随后一道怯弱的声音传来,“嫂嫂,要去吃早食了。”
那声音听着是个女童,大约六七岁大。
凌绡应道:“这就去。”
浅浅的脚步声很快远去。
凌绡准备出去看看,在临走前,她从那抽屉里摸了把剪子揣在袖子里。
谁知道那饭桌上的众人,到底是人是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