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凋零之影”已然进入本星域外围的消息,如同一道无声的惊雷,在刚刚有所缓和的议事厅内炸响。
之前关于技术路线、文明优劣的所有争执,在这一刻显得无比苍白和遥远。冰冷的死亡威胁,以超越想象的速度,实实在在地压到了每个人的头顶。
枭展示的数据板上,那代表着K-77星尘带的区域,正被一种诡异的、代表“结构均匀消散”的灰色所覆盖。不是狂暴的毁灭,而是某种更令人心悸的、绝对的“抹除”。
“规整性塌陷……”辉光长老重复着这个术语,星灵族特有的灵敏感知让他仿佛能“听”到远方星尘带在物理规则层面发出的无声哀鸣,“这不是攻击,这是……‘修正’。它将那片区域的存在,从宇宙的‘记录’中直接删除了。”
铁盾的金属拳头重重砸在扶手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我们的时间比预想中最糟糕的情况还要少!星炬主体完成度不到40%,防御体系远未成型!”
恐慌如同无形的瘟疫,开始在一些代表眼中蔓延。之前叫嚷最凶的几位洪荒部族长老,此刻也脸色发白,嘴唇嗫嚅着,说不出话来。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内耗都成了笑话。
赤石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作为军事领袖,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当前局势的严峻,但他更明白,此刻联盟需要的不是恐慌,而是决断。
“诸位!”他的声音如同磐石相击,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争论到此为止!‘它’用行动告诉我们,分裂即是灭亡!现在,表决!是否立即成立‘星火同盟联合议会’,整合所有力量,应对危机?赞同者,起立!”
没有犹豫,没有讨论。
几乎是赤石话音落下的瞬间,青禾第一个站了起来,她的脸色因消耗过度而苍白,但眼神却燃烧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紧接着,沧祭司、岩砾、敖青(远程投影)……所有洪荒一方的代表齐刷刷起身。
枭沉默地站起身,他身后的潜影舰队军官们也如同收到指令般同时起立,动作整齐划一。
辉光长老与幸存的星灵族成员彼此对视一眼,优雅而郑重地站了起来。
铁盾和晶语,以及方舟幸存者代表,也毫不犹豫地起身。
整个议事厅,再无一人安坐。
“全数通过!”赤石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是压力下的释放,更是决心的体现,“自即刻起,‘星火同盟联合议会’正式成立!我,赤石,受议会推举,暂任战时总指挥。枭指挥官、辉光长老、铁盾指挥官、青禾、沧祭司、岩砾司长……组成战时最高决策团!”
没有繁文缛节,没有权力拉扯。在生存面前,效率被提到了首位。
议会成立的第一个决议,便是全面进入“彼岸计划”执行状态——这是基于星炬蓝图制定的、在强敌压境下的紧急应对预案。
“所有非必要工程暂停!资源向星炬主体、防御舰队、深空预警网络倾斜!”岩砾立刻进入状态,声音嘶哑却充满力量,“工械司全员,三班轮换,人歇工不停!”
“潜影舰队将开放所有深空监测数据,并派出所有可动用的高速侦察舰,建立纵深预警梯次。”枭言简意赅,“我们需要知道它确切的推进速度和方式。”
“星灵族将启动所有‘灵能共鸣水晶’,尝试构建一个临时的、覆盖星炬区域的‘灵能预警屏障’,虽然无法阻挡,但或许能提前感知其法则侵蚀。”辉光长老迅速提出方案。
“方舟将全力协助灵能网络与信念符文的最后对接,并启动所有备用计算核心,模拟推演‘凋零之影’可能的攻击模式及应对策略。”铁盾接口道。
整个同盟如同一台沉睡的巨人,在致命的威胁下,以前所未有的效率轰然启动,每一个部件都开始超负荷运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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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同盟紧锣密鼓地进行战备时,枭派出的第一批高速侦察舰传回了更加详实,也更加令人不安的影像资料。
影像显示,K-77星尘带并非完全消失,而是化作了一片极其均匀的、弥漫着死灰色光芒的“尘埃云”。
这些尘埃不再具备任何星尘的特性,它们仿佛是宇宙诞生之初最基础、最无意义的粒子,以一种绝对静止的状态悬浮着。
更令人心惊的是,在这片死域的后方,侦察舰的超距传感器捕捉到了一个模糊的“轮廓”。
那并非传统意义上的舰船或生物。它没有固定的形态,更像是一片移动的“黑暗”,一片吞噬所有光线、能量乃至时空本身的“空洞”。它所过之处,并非简单的物质毁灭,而是规则的改写。
影像中,一颗小型流浪行星被那片“黑暗”的边缘擦过,没有爆炸,没有崩解,而是如同被橡皮擦抹去的铅笔迹,悄无声息地、从边缘开始“均匀”地化为乌有,过程稳定得令人毛骨悚然。
“这就是……规整性塌陷的实景……”青禾看着影像,喃喃自语。通过万灵同心符,她不仅能“看”到影像,更能隐约感受到那种令万物归于虚无的、冰冷到极致的法则力量。这与林烨老师代表的、充满生机与创造性的“耕耘之道”截然相反,是绝对的对立面。
“其推进速度正在加快。”枭指着星图上的模拟轨迹,“按照这个趋势,最多不超过三十个标准周期,其先锋影响将抵达我们最早建立的、最外围的预警哨站。”
三十个周期!这个数字让决策团成员的心再次沉入谷底。星炬主体建设即便拼命加速,三十个周期内也绝无可能完成。
“必须拖延它的脚步!”赤石斩钉截铁,“为我们争取时间!”
“常规武器攻击,根据模型推算,效果无限接近于零。”铁盾给出了冰冷的结论,“它的存在本身,似乎就免疫低于某个能级阈值的能量和物质冲击。”
“或许……可以尝试利用它‘修正’规则的特性。”青禾忽然开口,眼中闪烁着思索的光芒,“林烨老师的力量核心是‘秩序’,是‘创造’。如果我们在其路径上,预先布置下一些高度不稳定、但蕴含着强烈‘生’之法则的造物,比如……浓缩的生命精华,或者极度活跃的灵能风暴节点?当它的‘凋零’法则与这些‘逆熵’之物碰撞时,是否会像冷水滴入热油,引发剧烈的‘反应’,从而暂时阻滞甚至扰乱它的进程?”
这个大胆的设想让众人一愣。
辉光长老沉吟道:“理论上……存在这种可能。剧烈的规则冲突确实可能在一定范围内制造时空湍流。但如何制造足够强度的‘逆熵’炸弹?又如何确保能准确投送到它面前?”
“浓缩生命精华……或许可以尝试联合水族、木族及丹医司,紧急提炼。”阿雅迟疑道,“但需要时间,而且代价巨大。”
“灵能风暴节点……我们可以尝试超载部分灵能水晶,但控制极其困难,稍有不慎便会先伤己。”晶语也表示担忧。
“没有完美的方案,只有唯一的选择。”赤石一锤定音,“立刻着手准备!代号——‘沸血计划’!由青禾总协调,工械司、丹医司、星灵族、水族全力配合!枭指挥官,负责规划投放路径和时机!”
同盟的战争机器以前所未有的效率开动。无数资源被调集,丹医司的弟子们在阿雅的带领下,日夜不休地引导各族具有强大生命力的存在贡献出部分精华;工械司和星灵族联手,在偏远的荒芜星体上搭建起临时的灵能超载矩阵;潜影舰队则如同最致命的刺客,反复推演着如何将这些“炸弹”悄无声息地送入那片移动的黑暗之中。
整个星域都笼罩在一种悲壮而紧张的氛围中。所有人都明白,这是在用珍贵的资源和战士的生命,去换取那微不足道的一点时间。
然而,就在“沸血计划”紧锣密鼓地进行,第一批试验性的“逆熵炸弹”即将完工时,负责监控“凋零之影”本体的潜影舰队侦察舰,再次传回了一段短暂而诡异的信号。
这段信号并非影像,而是一种无法理解的、低频的、仿佛来自万物终结之地的“规则波动”。
信号被方舟的超级计算机勉强解析出一小段重复的、断断续续的信息流。其内容并非针对星炬,也并非针对联军舰队,而是指向了一个所有人都未曾预料的方向:
【……检测到……高浓度……逆熵源初体……信息特征……匹配……锁定……优先……清除……】
【……坐标……修正……指向……洪荒……内核……】
信息到此中断,但其中蕴含的意义,却让接到报告的决策团成员,感到了彻骨的冰寒。
“它……它的首要目标,不是星炬,也不是我们……”青禾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她下意识地捂住了额间的万灵同心符,“是林烨老师!它感知到了老师作为‘逆熵源初体’的存在!它要直接……攻击洪荒世界本身!”
一直沉默旁听,以意志支撑着全局的山河鼎灵林烨,其跨越星海传递来的意念,也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如同大地深处传来的震动。
真正的威胁,并非摧毁他们的防御,而是要直接斩断他们的根!
(第三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