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的黑暗,绝对的死寂。
幽灵号如同被遗弃的棺椁,在虚空中无声漂流。
尾部巨大的创口处,偶尔有细小的电火花闪烁,映亮内部一片狼藉的景象。
空气循环系统发出苟延残喘的嘶鸣,温度在急剧下降。
赤石半跪在扭曲的舱壁旁,胸前一片焦黑,那是强行催动力量对抗寂灭意志的反噬。
闪石的水晶身躯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光芒黯淡。
飞羽昏迷不醒,玄则瘫坐在控制台前,双手依旧无意识地试图修复那早已崩溃的系统,口中喃喃着无法解析的代码。
青禾倒在角落,怀中紧紧抱着那枚光芒彻底熄灭、甚至出现了一道细微裂痕的万灵同心符。
她气息微弱,神魂如同风中残烛,在那最后的意志对冲中,她几乎燃尽了自己。
绝望,如同冰冷的宇宙背景辐射,渗透进每个人的骨髓。
他们失去了动力,失去了方向,失去了与外界的一切联系。
在这片连星辰都稀疏的未知空域,他们最终的结局,只能是变成一艘永恒的、漂浮的金属坟墓。
“我们……会死在这里吗?”一个年轻的星海卫队战士,看着舷窗外永恒的黑暗,声音颤抖着打破了死寂。
没有人回答。
答案,似乎不言而喻。
赤石艰难地抬起头,抹去嘴角不断溢出的鲜血,目光扫过一张张灰败的脸,最终落在昏迷的青禾身上。
他想起离开洪荒时的誓言,想起牺牲的潜影舰队,想起那尊默然矗立、守护着联盟的山河鼎。
“不……不会……”他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圣师……还在等着我们……把消息……带回去……”
他强撑着站起身,踉跄着走到玄身边,一把将他从控制台前拉开:“别修了……没用了……保存体力……”
他又走到青禾身边,检查了她的状况,将最后几颗保命丹药喂入她口中,然后默默坐下,开始运转那近乎干涸的气血,试图恢复一丝力量。
首领的坚韧,如同微弱的火种,勉强照亮了剩余的幸存者。
还能动的人,开始默默检查伤势,整理所剩无几的物资。
时间,在绝望中缓慢流逝。
每一秒,都像是在等待死亡的降临。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天,或许是更久。
青禾在丹药的作用下,悠悠转醒。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虚弱,灵魂仿佛被撕裂,识海中一片混沌。
她下意识地握紧了怀中的万灵同心符,那冰冷的触感和表面的裂痕,让她心中一痛。
林烨哥哥留下的最后念想,也为了保护她而受损了吗?
就在她心生悲凉之际,那枚布满裂痕的玉符,突然极其微弱地……跳动了一下!
不是光芒,而是一种……脉动!仿佛一颗微弱的心脏,在濒死边缘,做出了最后一次搏动!
与此同时,青禾那受损的、混沌的识海深处,一个模糊却无比温暖的意念,如同穿越了无尽时空的呼唤,骤然响起!
那不是声音,而是一种感觉——是清河奔流的声音,是稻谷生长的气息,是万族齐聚的祈祷,是……山河鼎那包容一切、守护一切的磅礴意志!
是林烨哥哥!是山河鼎!
他们……并没有放弃她!
青禾猛地坐起身,这个动作牵动了伤势,让她剧烈咳嗽起来,但她眼中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彩!
“赤石……首领……玄……”她虚弱地呼唤着。
众人围拢过来。
青禾将那只余一丝温热、微微脉动的万灵同心符贴在额头,用尽全部心神,去呼应、去引导那跨越了不知多少光年传递而来的、微弱却坚定的共鸣!
“以我残魂……为引……以我信念……为桥……接引……洪荒之光!”
她不再试图去“看”清什么,而是将自己对家园的思念,对同伴的牵挂,对未来的期盼,化作最纯粹的坐标信标,通过那丝共鸣,逆向传递回去!
她在用自己残存的灵魂,为那遥远的洪荒,点亮一座灯塔!
这个过程极其凶险,她的神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透明,生命气息如同泄闸的洪水般流逝。
“青禾!”赤石目眦欲裂,想要阻止,却无从下手。
就在青禾的灵魂之火即将彻底熄灭的刹那——
嗡!!!!!!!!!
一股无法形容的、宏大到超越想象的意志,仿佛沉睡了万古的创世神明苏醒,以青禾那微弱的信标为坐标,轰然降临这片死寂的虚空!
那不是攻击,而是……存在的宣告!是秩序的降临!
幽灵号残破的舰体,被一股无形的、温暖而浩瀚的力量轻轻托住,停止了漂流。
舷窗外,无尽的黑暗被驱散!并非被光芒照亮,而是那黑暗本身,仿佛被某种更高的“规则”所覆盖、所定义!
虚空中,隐约浮现出山河鼎那顶天立地的巨大虚影,鼎身之上,万灵信念流转,地火精华奔涌,散发着镇压万古、梳理清浊的无上威严!
鼎定乾坤!
那遥远的洪荒世界,那尊由圣师林烨化身、汇聚了万族信念的天地之器,竟然以其无上伟力,将自身的影响,跨越了难以计量的星海距离,投射到了此地!
虽然只是一道虚影,但其蕴含的秩序之力,已然改写了这片局部宇宙的规则!
几乎在这虚影出现的同一时刻,那股一直如同附骨之疽般缠绕着幽灵号的寂灭意志,如同遇到了天敌,发出一声充满了惊怒与难以置信的无声尖啸,潮水般退去,缩回了巢穴深处,再不敢露头!
压制消失,温暖的力量如同母亲的怀抱,滋养着幽灵号上每一个幸存者的身心。伤势在缓慢恢复,绝望被希望取代。
“我们……得救了?”闪石不敢置信地看着舷窗外那尊如同神迹般的巨鼎虚影。
玄激动得浑身颤抖,扑到勉强恢复一丝功能的后备探测仪前:“能量读数稳定!空间坐标……正在重新校准!我们……我们可以定位了!”
赤石重重松了一口气,虎目之中,竟有热泪盈眶之感。
他看向几乎油尽灯枯、却带着欣慰笑容的青禾,深深一躬:“青禾司长……辛苦了!”
然而,还没等他们从这绝处逢生的狂喜中平静下来,那山河鼎的虚影,在稳定了此地方圆数万里的虚空之后,并未立刻消失,而是将一道凝练的、蕴含着无尽信息与一丝急切警告意味的意念,直接灌注到了青禾的识海之中。
那意念包含了一幅更加详尽的星图,标注出了数条隐秘的、可以绕过腐化区域的安全航道,以及……一个不断闪烁的、带着血色边框的紧急坐标!
同时,一个清晰的警告回荡在青禾脑海:
“速归……‘门’将开……‘它们’……来了……”
虚影随之缓缓消散,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梦幻。
但幽灵号内重新亮起的导航屏幕,以及那个不断闪烁的血色坐标,清晰地告诉他们——那不是梦!
洪荒,正在面临新的、未知的危机!而山河鼎,为他们指引了归途,也发出了最紧急的召唤!
回家的路,就在前方,但等待他们的,恐怕并非是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