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穹号在寂静的星海中航行,朝着洪荒的方向。
舰体上的伤痕在工程队的抢修下逐渐愈合,但一种无形的裂痕,却开始在信任的基石上悄然蔓延。
飞羽带来的消息,像一根毒刺,扎进了赤石和青禾的心头。
他们救回的方舟幸存者中,可能混入了被腐化侵蚀的“种子”。
这并非不可能,腐化之源的可怕之处,正在于其无形无相的精神污染。
赤石立刻下令,以“隔离观察,确保双方安全”为由,将二十八名方舟幸存者暂时安置在舰尾一个独立的、设有监控阵法的生活区内,由闪石带领一队绝对忠诚的星海卫队“礼貌”地看守。
同时,他秘密加强了舰桥、动力舱等关键区域的守卫,并让玄和晶语暗中检查所有系统,防止可能的数据窃取或破坏。
表面上的平静之下,暗流汹涌。
青禾尝试着与这些幸存者进行更深层次的沟通。
她带着食物和清水,在闪石的陪同下,再次踏入那个独立的生活区。
大部分幸存者依旧沉浸在失去方舟和同胞的巨大悲痛与疲惫中,对青禾的到来反应麻木,只是机械地接过物资。
唯有铁盾和晶语等少数几人,还能保持基本的交流,但眼神中也充满了难以消解的警惕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
“青禾司长,感谢你们的援手。”铁盾的声音沙哑,他靠着墙壁坐着,目光扫过门口守卫的星海卫队战士,语气带着一丝自嘲,“看来,我们并不完全受欢迎。”
青禾在他面前坐下,将万灵同心符放在两人之间的地上,柔和的白光驱散了些许舱室的冰冷。
“腐化的力量无孔不入,我们不得不谨慎。请理解,这是为了保护所有人,包括你们。”
铁盾沉默了片刻,粗犷的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我明白。在最后的逃亡日子里,我们见过太多……太多同伴在不知不觉中变得陌生,眼神空洞,口中念叨着无法理解的亵渎之语,最终要么自我毁灭,要么……变成了怪物。”他握紧了拳头,指节发白,“我们每个人……都时刻在与内心的阴影对抗。”
就在这时,生活区角落传来一阵压抑的、如同梦呓般的低语。
众人望去,只见一个蜷缩在阴影里的年轻幸存者,正抱着头,身体微微颤抖,断断续续地念叨着:“……回归……伟大的……合一……痛苦……皆是虚妄……”
他的声音很轻,但在寂静的舱室内却格外清晰。
那语调扭曲,充满了某种诡异的诱惑力,让听到的人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心烦意乱。
铁盾脸色骤变,猛地站起身:“阿塔尔!清醒点!”
那名叫阿塔尔的年轻幸存者猛地抬起头,露出一双布满血丝、瞳孔微微扩散的眼睛,他看向铁盾,又看向青禾,嘴角扯出一个怪异的笑容:“队长……你不懂……那才是……终极的安宁……”说完,他又猛地低下头,恢复了蜷缩的姿态,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青禾的心沉了下去。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阿塔尔散发出的精神波动中,缠绕着一丝与腐化之力同源的、冰冷而扭曲的意念。
这低语,并非简单的噩梦,而是腐化在试图侵蚀他的心智!
“这种情况……多吗?”青禾看向铁盾,声音凝重。
铁盾痛苦地闭上眼睛:“不止他一个……还有几个,状态时好时坏。主脑在的时候,还能勉强压制……现在……”他没有再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失去了主脑这个强大的灵能核心的庇护,这些本就心智受创的幸存者,更容易被腐化的低语趁虚而入。
必须做点什么!青禾立刻将情况告知了赤石和玄。
“净化!必须立刻进行净化!”玄毫不犹豫地说道,“趁着侵蚀还不深,用净尘灵光阵,配合青禾司长的自然之力,应该能驱散他们体内的污染!”
然而,这个提议遭到了晶语的强烈反对。
“不行!绝对不行!”这位方舟老学者情绪激动,“我们的灵晶与精神核心紧密相连!强行用外力净化,尤其是这种充满‘攻击性’的净化力量,很可能会损伤他们的灵晶,甚至导致精神崩溃!那和杀了他们没什么区别!”
一方主张快刀斩乱麻,另一方则顾虑重重,担心造成不可逆的伤害。争论在秘密会议上爆发。
“难道要等他们彻底变成怪物,从内部摧毁裂穹号吗?”赤石的声音带着冰冷的杀意。
“我们可以尝试用温和的方式,用我们方舟的‘灵能安抚’技术……”晶语争辩道。
“时间!我们缺的就是时间!”玄反驳,“谁能保证在回到洪荒前,他们不会失控?”
就在争论陷入僵局时,青禾默默感受着生活区方向传来的、那越来越清晰的扭曲波动,以及怀中万灵同心符传来的微微灼热感。
她想起了林烨哥哥关于“疏导”而非“强堵”的教导,想起了山河鼎那包容并蓄的净化方式。
“或许……可以换个思路。”她轻声开口,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我们不需要强行‘驱除’,可以尝试……‘引导’和‘转化’。”
在青禾的坚持下,一个折中的方案被制定。由她主导,在生活区内布置一个小型的、以“疏导”和“安抚”为主的净化阵法,尝试与幸存者体内的污染进行“沟通”和“化解”,而非暴力清除。玄和晶语从旁辅助,随时准备应对意外。
阵法很快布置完成。
青禾盘膝坐于阵眼,万灵同心符悬浮于她胸前,散发出比以往更加柔和、更加包容的白色光辉,如同母亲的怀抱。
她将心神沉入阵法,引导着那温暖的光芒,如同涓涓细流,缓缓笼罩向那几个状态不稳定的幸存者,尤其是阿塔尔。
起初,那扭曲的波动剧烈地反抗着,试图侵蚀、污染这外来的光芒。
但青禾谨守本心,不以对抗为目的,只是持续地、温和地输送着蕴含着“生机”、“宁静”与“守护”意念的净化之力。
渐渐地,那冰冷的抵抗似乎减弱了一丝。
阿塔尔颤抖的身体平复了一些,口中那亵渎的低语也变成了痛苦的呻吟,仿佛在挣扎。
有效!
然而,就在青禾稍微松懈,准备加大力度时,异变陡生!
阿塔尔猛地抬起头,双眼彻底变成了浑浊的漆黑之色!他额头的灵晶瞬间被染成墨黑,发出不祥的幽光!一股远比之前强烈十倍的腐化气息,如同决堤的洪水,从他体内爆发出来,狠狠撞向青禾布下的疏导阵法!
“小心!”玄和晶语同时惊呼。
嘭!
疏导阵法应声而破!青禾如遭重击,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缕鲜血。
那黑色的腐化气息如同有生命般,凝聚成一张扭曲的鬼脸,发出无声的尖啸,朝着青禾扑来!
“拦住它!”赤石的怒吼从通讯符阵中传来。
守在门口的闪石毫不犹豫地冲上前,水晶身躯爆发出璀璨光芒,一拳轰向那黑色鬼脸!
然而,那鬼脸并非实体,竟然直接穿透了闪石的拳头,速度不减,依旧扑向心神受创的青禾!
眼看那充满恶意的腐化意念就要侵入青禾的识海,她怀中的万灵同心符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烈白光!
光芒中,仿佛有一个模糊而威严的身影一闪而逝,带着镇压一切的秩序之力。
那黑色鬼脸如同遇到了克星,发出一声凄厉的、仿佛来自九幽的惨叫,瞬间烟消云散!
舱室内恢复了平静,只留下瘫倒在地、灵晶碎裂、气息全无的阿塔尔,以及脸色苍白、心有余悸的众人。
赤石冰冷的声音通过符阵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立刻对所有方舟幸存者,进行最高级别的灵魂检测!有一个,查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