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道中摸索前行,那嗡鸣声非但没有减弱,反而似乎融入了一种新的、更具生活气息的背景音中。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股奇异的混合味道——依旧是那股地下特有的土腥和金属锈蚀气,却又隐约掺杂了……面粉的麦香、蒸腾的水汽,以及一种浓郁诱人的肉馅香味?
这反差极大的气味组合让四人(包括脑内导航)都感到一阵错愕。
【导航语音(天津话):嚯!嘛味儿这么香?闻着像猪肉大葱馅儿啊!这地道还兼送外卖?】
陈远嘴角又是一抽,努力忽略掉脑子里那个已经彻底跑偏的导航。但不得不说,这香味确实勾人,尤其是在经历了水下惊魂和地道迷路之后,胃袋很不争气地蠕动了一下。
通道前方出现了亮光,并非之前那种诡异的幽蓝或赤红,而是温暖的、昏黄的油灯光芒。同时传来的,还有一阵阵有节奏的“咚咚”声,像是刀剁在案板上的声音,间或夹杂着模糊的人声哼唱。
沈青璃做了个手势,示意大家噤声,放慢脚步,小心地靠近光源。
通道的尽头并非想象中机械局的核心重地,而是一扇虚掩着的、看起来毫不起眼的木门。那诱人的香味和嘈杂的声响,正是从门缝里透出来的。
太子和利玛窦面面相觑,眼神中都充满了不可思议。陈远也是满心疑惑,这神秘的机械局地下,怎么会传来如此……烟火气十足的声音?
沈青璃轻轻将门推开一道更大的缝隙。
霎时间,更加浓郁热烈的香气和温暖湿润的水汽扑面而来!映入眼帘的景象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门后并非什么机密之所,而是一间……热气腾腾、忙碌异常的厨房!
巨大的灶台上,好几摞高高的蒸笼正冒着滚滚白汽,浓郁的肉香正是从中散发出来。旁边,一个硕大的案板前,一位膀大腰圆、头戴厨师帽的老师傅,正手持两把沉厚的剁刀,上下翻飞,极有韵律地剁着肉馅,发出那“咚咚”的声响。几个小学徒模样的年轻人正忙着和面、擀皮、包包子,动作飞快,一个个圆润精致的包子在他们手中诞生,被码放得整整齐齐。
墙壁被经年的油烟熏得有些发黄,但一切都收拾得井井有条。这分明就是一家生意极好的包子铺的后厨!
“这……?”太子彻底懵了,下意识地看向陈远和利玛窦。
利玛窦也是一脸茫然,不住地在胸前画着十字,喃喃道:“上帝……这真是……不可思议的东方秘术?”
陈远看着那老师傅熟悉的动作和这厨房的格局,一个响亮的名字猛地蹦进他的脑海——狗不理!再加上这地道的位置……天津卫!
就在这时,那位剁馅儿的老师傅似乎忙完了一个阶段,停下刀,用肩膀上的毛巾擦了把汗,一回头,正好看到了推开门的四人。
老师傅先是一愣,显然也没想到这厨房重地会突然冒出几个陌生人,而且个个衣衫略显凌乱(尤其是陈远和沈青璃还半湿着),神色惊疑不定。但他打量了几人一眼,尤其是看到他们年轻的脸庞和(除了利玛窦)东方面孔,似乎自行得出了结论。
“嘿!你们几个!”老师傅中气十足地吼了一嗓子,带着浓重的天津口音,“傻愣着干嘛呢?新来的学徒吧?王管事刚才还念叨说今天人手不够,这就派过来了?还挺及时!快过来搭把手!”
他指着那一大盆发好的面和旁边堆成小山的馅料:“没看都忙得脚打后脑勺了吗?那边的,去帮着擀皮儿!这两个,去学着包!十八个褶儿,别偷工减料啊!麻利儿的!”
陈远:“…”
太子:“…”
沈青璃:“…”
利玛窦:“(困惑地)他在说什么?”
【新任务提示:触发隐藏生活技能任务【学包包子的十八个褶】】
【任务要求:成功包出至少一个符合标准的(拥有不少于十八个褶)的包子。】
【任务奖励:称号“津门食神(伪)”,魅力值+1(仅对美食爱好者有效),积分+5。】
【失败惩罚:无(但可能被老师傅骂得狗血淋头)。】
【导航语音(天津话):哎呦喂!来活儿了您了内!露一手的时候到了!】
陈远脑子里瞬间闪过郭德纲相声里关于“于老师的父亲切了一辈子葱花的”的包袱,内心一片哀嚎:不会吧?!千辛万苦潜入机械局,结果要被扣在这狗不理包子铺切一辈子葱花剁一辈子馅儿?!这穿越也太跑偏了吧!
太子显然还没完全搞清楚状况,但“学徒”二字让他觉得有些新鲜,又见老师傅态度“热情”(?),竟有些跃跃欲试。利玛窦则对那包子的制作过程产生了浓厚的学术兴趣。
沈青璃最快反应过来,眼下情况诡异,但这似乎是一个绝佳的、意想不到的掩护。她悄悄拉了拉陈远的衣角,低声道:“将计就计,见机行事。”
陈远只能硬着头皮,露出一个僵硬的、自以为很“学徒”的笑容:“哎,好嘞老师傅,这就来!”
老师傅满意地点点头,又忙自己的去了,嘴里还嘀咕:“这新来的小子看着有点愣啊…”
四人被“分配”了工作。利玛窦因为外貌奇特,被老师傅安排去远处洗菜(大概是怕他吓到客人)。太子则被要求去擀皮,他拿着擀面杖,动作笨拙又认真,仿佛在处理军国大事,擀出来的皮儿却是奇形怪状,厚薄不均。
陈远和沈青璃则被安排坐在小马扎上,学习包包子。
沈青璃冰雪聪明,虽从未做过此等事,但看了一遍旁边学徒的动作,便依样画葫芦,拿起面皮,舀馅,手指翻飞,虽然速度不快,但竟然也像模像样地捏出了褶子,虽然离十八个的标准还有点远,但已足以让旁边的小学徒惊讶地多看了两眼。
陈远就惨了。他哪里干过这个?手忙脚乱地拿起一张皮,馅料放多了,一捏,油汁biu一下射出来,溅了他一脸。他赶紧手忙脚乱地想去擦,结果忘了手上全是面和油,这一擦,顿时弄得满脸白花花的面粉,混合着油渍,显得滑稽无比。
“噗嗤——”
一直清冷自持的沈青璃,看到陈远这副狼狈又茫然的模样,终于没忍住,侧过脸,发出了一声极轻却清晰可闻的笑声。那笑声如同冰雪初融,带着难得的轻松和一丝揶揄。
陈远闻声看去,只见沈青璃嘴角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眼中漾着清晰的笑意,灯火映照下,竟有一种动人心魄的明媚。他一时竟看呆了,连脸上的面粉都忘了擦。
【弹幕:哈哈哈大型翻车现场!】
【弹幕:沈姐姐笑了!awsl!】
【弹幕:殿下这颜值被面粉封印了!】
【弹幕:快截图!名场面!】
“看什么?还不快包?”沈青璃察觉到他的目光,迅速收敛了笑容,恢复清冷模样,耳根却微微有些泛红,低下头继续和手里的包子较劲,只是那微微颤抖的肩膀显示她仍在忍笑。
陈远回过神来,讪讪地擦了把脸,结果越擦越花。他看着手里那个露馅破皮、惨不忍睹的“包子”,又看看任务列表里“十八个褶”的要求,悲从中来。
【导航语音(天津话):哎呦我说您了倒是悠着点啊!好家伙,介不是包包子,介是造炸弹呐!瞅瞅您内脸,好嘛,快成面人张了!】
就在陈远思考着是继续和包子死磕还是找个借口开溜之时,厨房通往前面店铺的门帘被掀开了,一个伙计探头进来喊道:“张头儿!前头客人催了!那笼‘三鲜儿’的还得多久?”
“催嘛催!告诉他,好饭不怕晚!等着!”张师傅吼了回去,目光扫视一圈,最终落在了沈青璃手边那几个还算规整的包子上,“嘿!这小姑娘手还挺巧!把这几个先上笼!赶紧的!”
机会!
陈远和沈青璃交换了一个眼神。
趁着伙计过来端包子、张师傅转头去查看火候的短暂混乱,陈远猛地站起身,对太子和利玛窦使了个眼色,然后对着张师傅的背影胡乱喊了一句:“老师傅!我们去前面帮忙上菜!”
说完,也不等回应,四人如同逃难一般,掀开通往前面店铺的门帘,飞快地溜了出去,只留下身后厨房里依旧弥漫的腾腾热气和一脸茫然、随后可能就要爆发怒吼的张师傅。
从阴冷诡异的地道,到烟火蒸腾的包子铺厨房,这突如其来的错位经历,让四人都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而前方,就是人来人往的店铺大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