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育馆的喧嚣仿佛被隔绝开来,孙权只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他低头看着手里那对廉价的、蓝白相间的平安结手环,粗糙的编织纹理硌着掌心,却像带着某种灼人的温度。
澜那句话语调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却像一根羽毛,轻轻搔刮在孙权最敏感的心尖上。
要?还是不要?这似乎不再是一个关于二十块钱义卖品的问题。
“当然要。”孙权几乎是立刻回答,声音比平时绷紧了些许,带着一种不愿被看轻的强硬。
他迅速将其中一只手环塞进西装裤口袋,另一只却有些无措地留在手里。这东西,与他周身的名牌奢侈品格格不入。
澜的目光在他略显仓促的动作上停留了一瞬,极快,快得让孙权无法捕捉那眼神深处的含义。
然后,澜便转身继续去处理饮料摊位的后续事宜了,仿佛刚才那短暂的对话和孙权剧烈的心理活动从未发生。
孙权站在原地,手里捏着那只平安结,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他看着澜清瘦挺拔的背影在人群中穿梭,冷静地发号施令,解决麻烦,那种游刃有余的掌控感,与他记忆中那个沉默寡言、只知埋头书本的学长形象重叠又分离,散发出一种全新的、致命的吸引力。
朋友找了过来,好奇地打量他手里的东西:“权哥,你买这个干嘛?这不符合你风格啊。”
孙权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将手环攥紧,揣进另一个口袋,没好气地回了一句:“要你管,做慈善不行啊?”
朋友讪讪地摸了摸鼻子,觉得今天的孙权格外易燃易爆。
那天之后,孙权彻底认清了一个他之前不愿承认的事实——他,孙权,可能、大概、真的是……喜欢上澜了。
这个认知让他感到一阵恐慌和荒谬。
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不是一时兴起的兴趣,不是征服欲作祟,而是一种更深刻、更磨人的牵绊。
他会不受控制地想起澜,想起他冷清的眼睛,想起他说话时平稳的语调,想起他处理危机时专注而可靠的神情。
每一种想起,都让他的心口泛起一种陌生的、酸涩又微甜的悸动。
他试图抗拒,用工作填满所有时间,约朋友出去花天酒地。
但在觥筹交错的间隙,在会议结束后的深夜,澜的影子总会无孔不入地钻进他的脑海。
那个拿着百元钞买二十块手环的愚蠢画面,反复播放,提醒着他自己的沦陷。
挣扎是徒劳的。孙二少的人生信条里,从来没有“退缩”二字。既然想要,那就去得到。无论对象是谁,无论有多困难。
只是,这次的目标是澜。一个油盐不进、软硬不吃、永远冷静自持的澜。常规的追求手段,恐怕只会换来对方更深的无视,甚至彻底的厌恶。
孙权坐在自己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那只平安结手环。他需要一个新的策略,一个能自然接近他,又能试探出他真实反应的方法。
机会很快来了。
孙权的一个科技投资项目,恰好与澜所在的理工学院有一个校企合作计划,内容是支持优秀学生的创新课题。
作为主要投资人,孙权有充分的理由“关心”项目的进展和人才选拔。
他让助理调来了申请资助的学生名单和课题报告,毫不意外地,在名单最前列看到了澜的名字和他的课题——一个关于人工智能算法优化的项目,报告写得极其漂亮,逻辑严谨,创新点突出。
孙权嘴角勾起一抹志在必得的笑。他吩咐下去,这个项目的最终面试环节,他要亲自参加。
面试安排在一间小会议室。孙权特意换了一身略显休闲但依旧昂贵的西装,提前到了现场,坐在主考官的位置上,手指有些焦躁地敲着桌面。
当澜推门进来时,孙权感觉自己的呼吸滞了一下。
澜穿着最简单的白衬衫和黑色长裤,怀里抱着笔记本电脑,神情是一贯的冷静淡然。
他看到孙权时,眼神里似乎闪过一丝极细微的讶异,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仿佛孙权坐在这里,与其他任何考官并无不同。
这种无视,再次轻微地刺伤了孙权的自尊心。
常规的面试问题由其他教授和公司技术主管提出,澜的回答清晰简洁,专业水平无可指摘。
轮到孙权时,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锁定澜,问出的问题却与专业关系不大:“澜同学,你的课题很有潜力。但如果项目过程中,你的想法与投资方的商业考量出现冲突,你会如何应对?或者说,你如何平衡学术理想与现实利益?”
这个问题有些尖锐,甚至带着点挑衅。其他考官微微侧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