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我是叶瑶!”她的声音透过话筒传出来,清亮,带着一点点南方口音的软糯,像山涧里叮咚流淌的溪水。
“非常非常荣幸能参加《跨界之声》,能和……云中君前辈合作,我……我真的很紧张!”她说着,还下意识地抬手拍了拍胸口,吐了吐舌尖,那点小动作透着自然的娇憨,立刻引来了台下观众善意的笑声和更热烈的掌声。
“森林精灵?”云中君在心底无声地嗤笑。制作人李姐的眼光倒是毒辣。这女孩身上确实有种未经雕琢的、近乎原始森林般的清新感。
但那又如何?在这片吃人不吐骨头的名利场,这种“灵气”往往死得最快,也最难看。无非又是一个想借着他这块过气垫脚石往上爬的投机者罢了。
主持人显然对叶瑶这种“萌新”反应很受用,笑着打趣了几句,然后转向云中君:“云中君,第一次和瑶瑶搭档,感觉如何?是不是觉得我们这位‘森林精灵’特别清新可人?”
无数镜头瞬间聚焦到云中君脸上,捕捉着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台下的喧嚣也稍微安静了些,所有人都等着这位素以毒舌和冷傲着称的顶流会如何评价这位被硬塞过来的小搭档。
云中君脸上那层完美的微笑面具没有丝毫松动,他微微侧过身,目光落在叶瑶身上。
那目光平静无波,像是打量一件无关紧要的摆设,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叶瑶被他看得有些无措,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手指悄悄攥住了裙摆。
他拿起话筒,凑近唇边。喉间的异物感随着开口的动作再次袭来,他强行压下那不适,刻意压低放缓的声线透过音响传出,带着一种冰冷的、金属般的质感,清晰地钻进每一个人的耳朵:
“清新?”他唇角勾起一抹极淡、却毫无暖意的弧度,眼神扫过叶瑶因紧张而微微泛红的脸颊,“希望叶小姐在舞台上的表现,不会像她的‘森林感’一样,只存在于通稿和滤镜里。”
他顿了顿,在叶瑶骤然睁大的、写满错愕和受伤的琥珀色眼眸中,清晰地吐出了后面那句,冰冷得像淬了毒的匕首:
“毕竟,靠修音活着的花瓶,在这个舞台上,可活不过第二期。”
死寂。
巨大的演播厅里,仿佛被瞬间抽成了真空。几千人的空间,只剩下空调系统运转的低沉嗡鸣。
台下观众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举着灯牌的手僵在半空,连主持人的职业假笑都僵在了脸上,眼中是掩饰不住的震惊和一丝慌乱——这开场炮火也太猛了!
叶瑶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她站在舞台中央,聚光灯像滚烫的探照灯打在她身上,将那瞬间的苍白和摇摇欲坠的脆弱暴露无遗。
那双琥珀色的眼睛迅速蒙上了一层水汽,她死死咬住下唇,几乎要将它咬破,才勉强控制住没有让眼泪当场滚落。
巨大的羞辱感和委屈像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她只是个小演员,第一次上这么大的舞台,她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承受这样的恶意?
她甚至不敢去看台下经纪人的表情。
云中君说完,便面无表情地移开了视线,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掸掉了一粒灰尘。
他将话筒稍稍拿开,喉结极其轻微地滚动了一下,只有他自己知道,刚才那句话牵扯起的痛楚是多么清晰。
他不在乎叶瑶的感受,更不在乎观众的反应。他只是用这种方式,向那个自作主张将他当成“治愈系”标签的制作人李姐,以及这个迫不及待想看他出丑的世界,宣告他依旧锋利,哪怕声带已残。
后台监控室里,制作人李姐看着屏幕上叶瑶那张惨白的小脸和云中君冷硬的侧脸,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拿起对讲机,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导播!A1机位!特写!给叶瑶!对!就抓她那个快哭出来的表情!还有凌云的,他那个眼神!对!太棒了!冲突!爆点!这期收视稳了!”
一场以“治愈”为名的综艺,在冰冷的现实和刻意的算计中,伴随着令人窒息的尴尬和无声的硝烟,拉开了序幕。
《跨界之声》的录制基地占据了一整层楼。
排练室是半开放式的,巨大的落地玻璃墙隔开了不同组的艺人,却又彼此都能看到。
空气里弥漫着各种乐器调音、歌手开嗓、舞蹈排练的声音,混杂着咖啡的香气和工作人员匆忙的脚步声,一片繁忙景象。
云中君专属的排练室内,气氛却低得能结冰。昂贵的专业音响设备沉默着,昂贵的三角钢琴盖着防尘布。
他本人靠坐在宽大的黑色皮质沙发里,长腿交叠,手里捏着薄薄几页节目组提供的所谓“合作曲目”备选清单。都是些旋律简单、歌词空洞的甜腻情歌或者励志口水歌,打着“治愈”、“温暖”的旗号,在他看来简直是对音乐的亵渎。
他指尖烦躁地在纸页边缘敲击着,发出单调的“嗒、嗒”声。喉间熟悉的滞涩感和隐隐的痛楚如影随形,每一次呼吸都像在提醒他此刻的窘境。
他需要一首歌,一首能撕裂这虚假温情、能真正表达他内心翻涌的愤怒、不甘与绝望的歌!而不是这些哄小孩的糖水。
经纪人陈锋小心翼翼地推门进来,手里端着杯温水,看到云中君阴沉的脸色,脚步都放轻了。“云哥,喝点水润润喉?李姐那边……还是坚持用那首《风语森林》作为你们第一次公演的曲目,说旋律清新,适合你和叶瑶的……呃,‘气质’。”陈锋硬着头皮转达。
“呵,‘森林精灵’唱‘森林’,还真是量身定做。”云中君头也没抬,声音冷得像冰碴子,“告诉她,要么换歌,要么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