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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几日,镇上还算平静。

自从兰花爹娘点了头,她与三柱子的婚事便悄悄在镇上传开了。

虽说两人年纪都没到正经婚龄,按规矩得报批登记,可这特殊年月里,口粮紧俏,秩序纷乱,上头压根顾不上平头百姓这些芝麻小事。乡亲们心里都清楚,活下去比啥都重要,别人家这种闲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这门亲事一定,三柱子总算能名正言顺地跟兰花在一起了,没了他的纠缠,王寡妇那边也总算能喘口气。

唯有秦老头心里还装着糊涂心思。他本想去找王寡妇问个清楚,又怕自己和王寡妇那点自认为隐秘的事给传了出去,惹来满镇闲言碎语不说,更触了王富贵那阴鸷得能吃人的眼光——毕竟这年月,谁被揪出点由头都难办。

加上家里正忙着三柱子的婚事,他终究没去找王寡妇。

可心里的念想从没断过:这年景粮食比命金贵,王寡妇带着三个娃,万一哪天断了口粮,未必不会再来找他。活命面前,为了娃,脸面算得了什么?用身子换几个玉米棒子的事,哪能单凭陈国强几句劝就真断了这救命的交易?这份隐秘的盼头让他格外盼着日子快点过,只等着和陈国强把值班日子调换过来,盼着到时候王寡妇能主动送上门。

王寡妇这几日也过得满心煎熬。

她是真想改头换面,盼着能活得体面些,被镇上人真正接纳。于是她收敛了往日的刁蛮泼辣,见了生产队的人,态度比以前温和许多。路上碰见谁都主动笑着打招呼,一口一个“婶子”“叔叔”叫得亲热,话语里满是以前少有的和风细语。

可大伙看她的眼神满是惊奇与怀疑——毕竟她以前名声太臭,如今突然这般模样,谁不觉得蹊跷?暗地里都嘀咕她怕是吃错了药,即便当面客气地应着招呼,私下里的目光也带着几分怪异,弄得王寡妇反倒不好意思,手脚都不自在起来。

再看她以前那些相好的,如今也都断了往来。

秦老头自不必说,压根不敢主动找上门,以前本就是王寡妇送货上门的;

三柱子这几日总守在兰花身边,满心都是儿女情长;

郭大瘸腿眼看快60岁了,早没了往日的亢奋劲,加上他老婆郭大婶管得极严,三五天的就得交一遍公粮,累得腰都直不起来,上次能揣着三四两槽头肉偷偷跑出来找她已是不易,如今更没了动静;

杨怀安是公社的中层干部,身边本就不止她一个相好,先前又领教过她的刁蛮,自然难得再登她家门;

至于王富贵,上次在他的软硬兼施下,最终还是如了他的愿。后来他还同意与自己一起共同撑起这个家,彻底断了那乱伦关系。自己又答应给他三五毛的去外头寻乐子,他虽有万般不舍,但经过权衡还是同意与自己断了这畸形的不正常的男女关系。

这般一来,王寡妇反倒难得清静了几日,没人再来纠缠。可这份清静却让她心里空落落的,反倒有些不习惯、不自在。这些日子,她便是在想变好又怕不被接纳的纠结,以及突然失了往日依靠的煎熬中,一天天挨过来的。

陈国强和秦老头这对搭档,心里各自揣着期盼,都盼着日子能快点往前赶。

陈国强瞧着这些天王寡妇没再到玉米地里偷棒子,加上他娘每日送饭来,总念叨着王寡妇的转变——说她如今说话温和了,待人也客气了。

他打心底里愿意信王寡妇是真的改好了,满心盼着日子快点过,早日能当爹;

秦老头的心思却恰恰相反,藏着几分隐秘的希冀。虽说这侥幸念头不算强烈,却始终在他心里盘桓,让他格外期盼陈国强这几天的值守早点结束,自己好赶紧顶上去接班,盼着王寡妇能主动寻来,再续那段见不得光的孽缘。

两人各怀心事,这几天的日子便在这般复杂的心境里慢慢挨了过去。终于七天期满,陈国强揣着对孩子的期盼回了家,一心等着张大妮临盆,迎接自己的骨肉。

秦老头怀着复杂心情接了庄稼地的值守活,总算能离自己的念想更近一步。

其实秦老头在家这几天日子也不好过,家里气氛总透着股怪异。虽说三柱子和兰花的亲事定了,兰花也常来家里找三柱子,可儿子秦三明见了三柱子,恨不得上去扇他几巴掌——他觉得三柱子让兰花怀了孕,把家里的脸面都丢尽了。

即便婚事尘埃落定,秦三明对三柱子的火气也没消。而他看向秦老头的眼神里,更藏不住满满的怨恨。秦老头心里跟明镜似的,自己和王寡妇那点龌龊事,儿子怎么可能不知道?所以他在家待着始终揣着不安,坐立难安。

终于到了交接班的日子。原本两人是半月一换,此番调班后,陈国强足足值满了二十一天,秦老头接下了余下二十一天的值守——这意味着陈国强能在家多陪张大妮些时日,虽说白天有时还得去生产队上工,但夜晚总算能全身心守着她了。

秦老头接了庄稼地的值守,每到夜里就揣着满心臆盼。

窝棚里的油灯昏黄,映着他坐立难安的影子,耳朵却竖得笔直,连远处的虫鸣、风吹庄稼的沙沙声都分得一清二楚,生怕漏了王寡妇可能来的半点动静。他一遍遍往窝棚外探头,目光死死黏着通往村子的小路,黑黢黢的夜色里,只看得见晃动的树影,连点零星灯火都没有。

第一天,他就这么熬到后半夜,眼皮重得像坠了铅,才不甘心地歪在草垛上睡去;第二天、第三天依旧如此,从日头落山盼到天蒙蒙亮,始终没等来那道熟悉的身影。

心里的那点热切,被一夜夜的空等磨得越来越淡,只剩满心的失落沉甸甸压着。

而陈国强在回家后的第三天,张大妮的肚子突然疼了起来。

陈国强看着妻子额上渗满涔涔冷汗,疼得蜷缩成一团的模样,心像是被揪成了一团,又酸又胀。

既盼着孩子早日降生,能亲手抱抱这个盼了许久的小骨肉,又心疼妻子受这般苦楚。

他手脚麻利地从邻居家借来平板车,小心翼翼扶着张大妮躺上去;

国强娘也赶紧把早就准备好的襁褓、干净布匹等生产物件搬上车。

大妮娘这几日本就天天一早来守着,见她宫缩越来越频繁,转身就往家跑,火急火燎把张景明叫来。

陈国强拉着车子,铆着劲往前赶,还时不时回头劝慰:“快到了,再忍忍,再忍忍。” 心里满是焦灼与心疼。其他四人跟在车子边上,也满是焦急。

到了医院,张大妮一被送进待产室,门外的等候区便成了众人煎熬的战场。

陈国强攥着拳头在走廊里来回踱步,鞋底蹭得地面吱吱作响,耳朵死死贴着门板,里面传出的每一声痛呼都像针扎似的扎进心里。他忍不住一遍遍搓手,指尖凉得发颤,额头上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国强娘和张大妮的母亲并排坐着,手里攥着早就缝好的小衣裳,指节都捏得发白,嘴唇抿得紧紧的,时不时叹口气,又赶紧抬手抹掉眼角的湿意,嘴里低声念叨着“菩萨保佑”。

张景明看似沉稳地靠在墙边,实则脚趾头在鞋里都蜷得发紧,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待产室的门,一刻也不敢移开。

时间一分一秒地爬过,走廊里的灯光从昏黄熬到漆黑,墙上的挂钟滴答作响,每一声都敲在众人的心尖上。

直到夜里九点多,一声响亮又清脆的啼哭突然划破了寂静的走廊。

待产室的门“吱呀”一声开了,护士抱着裹得严严实实的襁褓走出来,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扬声喊:“陈国强的家属在吗?恭喜啊,是个胖小子,七斤三两,母子平安!”

这话刚落,等候区瞬间炸开了锅。

陈国强猛地冲上去,脚步都有些踉跄,伸手想接襁褓,又怕碰坏了怀里的小家伙,手指悬在襁褓边颤个不停,眼泪“唰”地就下来了,顺着脸颊往下淌,嘴里翻来覆去念叨着:“太好了,太好了。” 激动得差点绊倒在门槛上。

国强娘紧随其后凑过去,眯着眼睛盯着襁褓里露出来的小脸蛋,声音都发颤:“让我瞧瞧,哎呦,这个大胖小子,眉眼真俊,跟国强小时候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他爹,你有孙子了!我们陈家有后了!”

国强娘把头转向一边,用手不住地擦拭着自己的眼泪。仅几秒钟时间,又破涕为笑了。

她转过身来,就想伸手去摸大孙子,又怕力道重了,指尖轻轻碰了碰小家伙的脸颊,立马笑开了花。

张大妮的母亲一把抓住护士的手,连声称谢,眼泪混着笑意淌下来,抹了又流,嘴里不停念叨:“谢天谢地,我闺女没事,孩子也没事,真是菩萨保佑。”

张景明狠狠拍了一下陈国强的肩膀,粗着嗓子笑:“好小子!陈家有后了!这小家伙哭声这么亮,将来指定是个壮实娃!” 几人围着襁褓转来转去,你碰一下小拳头,我摸一下小脚丫,连护士催着去看产妇都没反应过来。

陈国强总算稳住神,跟着护士冲进产房,快步走到床边,紧紧握住张大妮的手——他掌心的温度滚烫,低头在她额上印下一个轻柔又珍重的吻:“大妮,你太伟大了,辛苦你了。”

张大妮虚弱地笑了笑,眼角还挂着泪痕,陈国强赶紧抬手帮她轻轻拭去。这时护士把孩子抱了过来,凑近床边让她看,小家伙闭着眼睛,小嘴巴还在微微蠕动。

陈国强盯着孩子粉嫩的小脸,笑得嘴都合不拢,整个人像是踩在棉花上,连走路都飘着,心里头甜滋滋的,满满都是为人父的喜悦与满足。

产房里的灯光柔和下来,几人围在婴儿床边,目光都粘在襁褓里的小家伙身上,自然而然就聊起了起名字的事。

张景明清了清嗓子,先开了口,语气里带着当外公的郑重:“这孩子赶在国庆节前出生,是个好兆头。依我看,叫陈国庆就挺好,又响亮又应景,往后过日子也跟着沾沾喜庆。”

可话刚出口,他突然拍了一下额头,像是猛地想起了关键事:“哎,不行不行,这名字得改!他爹名字带个‘国’字,咱外孙咋能跟他爹撞字呢?老辈人讲究‘为亲者讳’,父子重字肯定不妥,犯了忌讳可不行。”

众人也跟着附和:“是呢是呢,得换个既响亮又讲究的名字,绝不能含糊。”

人一时都沉默下来,病房里只剩婴儿轻微的呼吸声。

张景明摸了摸下巴,目光扫过墙上贴着的标语,忽然眼睛一亮:“这年头大家都盼着安稳、盼着日子有奔头,‘卫东’这两个字是不是挺实在?保卫领袖,多正气,听着就硬朗。街坊邻里好几个娃都叫这名,将来孩子在外面也合群,没人能挑出啥毛病。”

国强娘一听,立马乐了,拍着大腿连连说好:“这名字好!就叫卫东!保卫咱领袖,咱陈家的娃就得有这股正气劲,长大了指定有出息!我看行,就这么定了!”

陈国强转头看向床边的张大妮,妻子虽还虚弱,却缓缓点了点头,眼里满是认可。

他当即拍板:“那就叫陈卫东,咱儿子就叫陈卫东!” 话音刚落,襁褓里的小家伙像是听懂了似的,轻轻扭动了一下小身子,小嘴巴还咂巴了两下,惹得众人又笑作一团,产房里满是暖融融的欢喜。

夜渐渐深了,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走着,早已过了二十二点。产房里的喧闹慢慢退去,只剩下几人在轻声交谈。

张大妮看着身旁坐着的父母,忽然想起张景明腰上的旧伤,连忙轻声劝道:“爹娘,你们先回去歇着吧,这里有国强照顾我呢。您那腰熬不住,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再过来。”

张景明还想推辞,大妮娘跟着劝道:“闺女说得对,咱在这也帮不上大忙,还占地方。不如回家歇着,明天带点干净衣裳和吃的过来,让闺女好好补补身子。”

张景明这才点头,临走前反复叮嘱陈国强:“照顾好他们娘俩,有啥事别扛着,立马去叫我们,夜里警醒着点!” 陈国强连连应着,送岳父岳母到产房门口,看着两人在夜色中相互搀扶着慢慢走远,才转身回到产房。

产房里的灯光调得柔和,褪去了白日的喧闹,衬得满室都是静谧的温情。陈国强走到床边,看着床头虚弱的妻子,眼眶微微发热——刚才生产时的痛苦呻吟还在耳边回响,此刻她脸色苍白,嘴唇也没了血色,连说话都有气无力。

他赶紧搬来小板凳坐下,一手紧紧攥着张大妮微凉的手,用掌心的温度细细暖着她;另一手小心翼翼探到襁褓边,指尖轻轻拂过儿子柔软的胎发,那触感软得像云朵,他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生怕惊扰了这来之不易的安稳。

张大妮被他掌心的暖意包裹着,虽浑身疲惫,眼皮重得直往下沉,却舍不得合眼。

她侧着头,目光黏在身边睡熟的儿子脸上,细细端详着他长长的睫毛、小巧挺翘的鼻尖,还有微微抿着的小嘴巴,嘴角始终噙着一抹满足又温柔的笑意。“你看他睡得多香,这眉眼活脱脱跟你一个样!”

陈国强咧嘴笑着接话,眼里满是藏不住的欢喜。他顺着妻儿的目光看向儿子,越看越觉得心头发软:“眉眼周正,将来定是个疼人的壮实小子。”

说着抬手帮妻子掖了掖被角,指尖碰到她汗湿的额发,又轻轻替她拨开,“你快眯会养养精神,我守着你们娘俩,有事我叫你。”

张大妮顺从地点点头,在儿子均匀绵长的呼吸声中,伴着丈夫掌心的暖意,缓缓闭上眼睛。即便入了梦,她的嘴角仍带着浅浅的笑意,脸上是初为人母的温柔与踏实。

陈国强坐在床边,目光在妻儿脸上来回流转。看着妻儿疲惫却安详的睡颜,看着儿子粉嫩的小脸,心里涌起一股从未有过的踏实与牵挂。从前日子苦,总盼着能安稳度日;如今妻儿平安,家里添了新生命,便觉得所有的奔波与辛劳都有了归宿,再苦再累也值了。

一旁的国强娘见儿媳妇睡熟了,连忙凑到儿子身边低声说:“要不我先回去,连夜把家里的馓子、红糖、胡椒和鸡蛋带来,再把那只养了三年的老母鸡杀了,炖锅汤给大妮补补身子——那鸡最养人了。”

陈国强刚要阻拦,说夜里路黑让他天亮再回,国强娘已摆摆手站起身:“没事,我熟门熟路的,你在这好好守着他们娘俩就行。” 说着又探头看了眼襁褓里的小家伙,脸上笑开了花,轻手轻脚地带上门走了。

产房里彻底静了下来,只剩挂钟的滴答声和婴儿细微的呼吸声。

陈国强重新坐回床边,握紧了妻子的手,目光落在儿子脸上,一夜未合眼,却半点不觉得困——这份为人夫、为人父的欢喜,早已将疲惫冲淡得一干二净。

窗外的夜色愈发浓重,病房里静得只能听见挂钟滴答的声响,还有母子俩均匀同步的呼吸声。不知不觉间,墙上的挂钟已指向了次日凌晨一点多。

产房门被轻轻推开一道缝,国强娘拎着两个沉甸甸的布包走了进来。

她额头上沾着细密的汗珠,鬓角的发丝被汗水浸湿,紧紧贴在脸上,嘴里还轻轻喘着气,却难掩眼底的笑意:“可算赶来了,杀鸡、退毛、炖汤费了些功夫,生怕来晚了鸡汤凉了,正好给大妮补身子。”

说话时,她特地放轻了声音,脚步也挪得极缓,生怕吵醒熟睡的孙子。

走到床边,国强娘小心翼翼打开布包,先拿出一个粗瓷碗——碗里盛着黄澄澄的鸡汤,汤面上浮着一层薄薄的油花,里面还卧着两个圆滚滚的荷包蛋。浓郁的香气瞬间在小小的病房里弥漫开来,暖融融的,勾得人鼻尖发痒。

张大妮被这香气轻轻唤醒,睁开眼看见婆婆满脸疲惫却笑意盈盈的模样,再闻到这熟悉的鸡汤味,瞬间就明白了——这定是家里那只养了三年、日日下蛋换油盐的老母鸡。

她心里一阵温热,却又忍不住带着点嗔怪说:“娘,你咋把鸡给杀了?那只鸡一天一个蛋,能换不少钱呢,多可惜。”

国强娘笑着摆摆手,拿起勺子轻轻搅动着鸡汤帮它降温,语气里满是疼惜:“啥可惜的?钱哪有你和大孙子金贵。你生孩子遭了这么大的罪,身子虚得很,必须得好好补补;咱卫东要吃母乳长大,这老母鸡炖的汤最养人。你放心吃,家里还有两只小母鸡,等养大了照样能下蛋换东西,不碍事的。”

陈国强接过母亲递来的碗,先低头轻轻吹了吹,确认温度刚好,才小心翼翼喂到张大妮嘴边。

温热的鸡汤滑进喉咙,带着浓浓的鲜香,暖了肠胃,也暖了全身。

张大妮喝了几口,感觉浑身的疲惫消散了不少,眼神都亮堂了起来。

国强娘坐在一旁的凳子上,轻轻掀开襁褓的一角,看着孙子熟睡的模样,嘴角就没合上过,嘴里还小声念叨着:“我的乖孙快长大,奶奶天天给你做好吃的,把你养得壮壮的。”

陈国强喂完妻子,也凑到儿子身边,看着他在睡梦中微微蹙起的小眉头,忍不住低头,在他软乎乎的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

夫妻二人对视一笑,眼里满是欣慰,还有对未来日子的满满期许。

产房里,鸡汤的香气、婴儿均匀的呼吸声、家人间细碎的低语交织在一起,构成了最温暖的画面。在这特殊又艰难的年月里,这份小小的、真切的幸福,正悄悄酝酿着,暖透了漫漫长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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