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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渭城离开后,苏厌浥与纪昭珩师徒三人继续收敛修为,装作普通凡人。
如此行了三日路,竟未被他人识破。
到了第四日申时,四人刚好路过枫林晚来,再次来到这个熟悉之地,苏厌浥自然是毫不犹豫入住。
说来倒也是巧了,太微宫去往魔宫并不仅仅只有一条路,可他们图快,便选了最近的那条路,而唯独此路会路过枫林晚来。
两人这次来又换了副模样,不知这客栈老板是否是认出了二人,给他们的房间竟与之前二人住过的是同一间。
而纪云霄与沈星澜两个人则是在他们隔壁。
此刻时辰尚早,苏厌浥叫了热水沐浴之用,他埋身于浴桶中,而与他仅仅一个屏风之隔,纪昭珩正端坐于美人榻上。
他看似闭着双目打坐,可耳朵却一直静观着苏厌浥的动静。
不时传来的水声扰乱了他的心绪,奈何他却不敢越雷池半步。
直到,苏厌浥的声音混着含糊不清的水声传来:“先前那只烧鸡,是你买的。”
他语气笃定,纪昭珩倒也没有否认,笑问道:“阿浥应当早便知晓。”
“哼。”
苏厌浥冷哼了声,同样没有反驳他。
起初他确实没有怀疑,可后来第二次来此地,他本是冲着那烧鸡来的,却落得个失望而归,自然就明白了。
不过是个烧鸡而已,怎能值得他特意去同纪昭珩提一场呢?
可今日不知为何,他还是问出了口。
纪昭珩睁开双目,眼中含着一汪笑意开口:“我日后还得仰仗阿浥,岂能不记得阿浥喜爱之物,赶明儿个,我带着阿浥亲自去挑只最为肥美的可好?”
将手臂搭在桶沿上,苏厌浥整个身子十分放松地靠着桶壁,对纪昭珩的话他撇了撇嘴,十分敷衍道:“油嘴滑舌。”
近日来,他对纪昭珩越发纵容,也就以致这人越发不着调起来。
他懒散的语气落在纪昭珩耳中,那人非但不觉得敷衍,反倒是如同被勾了心魂般,起身快步向屏风后走去。
许是屏风后的热气过于氤氲,以至于纪昭珩口干舌燥,被恼羞的魔君大人泼了一脸水也乐得不躲,伏小做低为人家擦起背来。
.......
半个时辰后。
小小的美人榻上正挤着两人,纪昭珩掌心的灵力温和,所过之处不消片刻便烘干湿透了的发丝。
他也不嫌麻烦,一缕一缕地为苏厌浥带走发丝上的水汽。
直到掌下的墨发干爽顺滑,他方拿起流月,轻轻为苏厌浥拢起半边长发,简单地挽于脑后。
烛火映出苏厌浥眼底的慵懒,他整个人几乎是要靠进纪昭珩的怀里,眼帘轻阖开口:“好了吗?”
“快了。”
纪昭珩贪恋掌下这份柔软,迟迟不愿放手。
究竟好没好,苏厌浥又岂会不知,不过是懒得同他计较。
可他懒得计较,身后那人却犹不自知,竟伸手将他圈入怀中,低头耳语:“阿浥,你考虑好了吗?”
温热的呼吸洒在颈侧,苏厌浥骤然睁开双目,眼中狡黠一闪而过,他拍开纪昭珩的手坐起身来:“考虑好了,驳回!”
方才嬉闹时,这人问他可否给个名分。
两人坦诚相见多时,如今倒是晓得问起名分了。
不过这名分嘛,自然是不能轻易给的。
驳回二字入耳,纪昭珩整个人就像是泄了气,他双肩一耸,将下颚搁在苏厌浥肩上,连语气都软绵绵的询问:“那阿浥何时才能批准?”
“仙君大人就迫不及待想要嫁入魔宫?”
苏厌浥开口便是促狭的语气,偏纪昭珩听了却十分真挚应道:“期盼已久,阿浥何时迎我过门,我携太微入门可好?”
知他不是在同自己玩笑,苏厌浥可不敢再多言,否则话从他口中出,这人必然是要较真到底的。
自纪昭珩怀中起身,他没好气道:“越发的不着调了。”
怎料他这话音落下,纪昭珩没有应他,反而是将目光看向窗外。
苏厌浥敏锐地看过去,见窗外并无异样,方问道:“有人寻?”
“是衔光。”
纪昭珩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他同样站起身来,目光依然是看向苏厌浥。
苏厌浥眨了眨眼,嘴角微微勾起:“看我作甚?还不快去。”
纪昭珩眉眼带笑:“阿浥稍等我会儿。”
说着,他抬脚打苏厌浥面前过,却也不忘在他额间落下一吻。
瞪着那略显得意的背影,苏厌浥撇了撇嘴,小声道:“越发放肆了!”
纪昭珩的身影消失很快,不过是一念之间,他已然离了客栈。
衔光是为他的器灵,两人之间本就有着契约感应,无论他身在何地,衔光皆能通晓。
想来是知晓他离山一事,这人找上门来兴师问罪了。
他这边刚离了客栈,殊不知客房内,苏厌浥将身坐下,还未来得及拿起手边案上清茶,屋内便闪现一道灵光,而他手中的茶也被一道光柱击中。
茶盏四分五裂,茶水也洒在他穿上不久的便服上。
上等天蚕丝织就的衣裳倒是不至于被这茶水浸坏,可却属实坏了他的心情。
苏厌浥眉间顿时冷如寒霜,一双凤眼看向来人,待看清楚来者是何人后,他讥诮开口:“调虎离山?纪昭珩知道你想杀我吗?”
方才那一击是含着杀意的,若不是他足够敏锐,恐怕碎掉的就不仅仅只是茶盏了。
来人正是衔光,只见他面色同样冷然,左手轻抬,淡金流光闪过,金色长锏应光而现于他掌中。
他语气没有起伏,如同是在执行一件必要的公务般开口:“你必须死。”
言罢,他挥动手中长锏白苏厌浥攻来,苏厌浥顿时消散在原地,眨眼间便来到衔光身后,手中同样握着弯月,眸色一片晦暗道:“你想叛主?”
衔光并不同他解释,转身便是再次挥动手中长锏直击苏厌浥胸口。
苏厌浥虽侧身躲开,可那客房中的圆桌就没有那么幸运了,顿时化为齑粉。
这动静惊动了隔壁的纪云霄与沈星澜,二人没有犹豫,瞬间移动到房内。
二人不见自家师尊身影,却见苏厌浥正与一陌生少年缠斗,想也未想,两人顿时抽出配剑,将苏厌浥护在身后。
衔光见是他们二人,手中攻势顿时收敛了些,冷声道:“让开。”
见他有所收敛,显然是认得自己与师兄,又见他手中武器极为眼熟,虽是长锏,可其形状分明是仿照着玲珑八角塔。聪慧如沈星澜,顿时便猜出他是何身份,于是收起手中长剑,拱手弯腰行了一礼,方道:“前辈。”
他知玲珑八角塔中有一守塔的前辈,可那人他却从未见过,整个太微宫中,除了自家师尊,那位前辈是谁也不见的。
听沈星澜开口,纪云霄目光落在那长锏上,顿时心中也通晓,同样行了一礼,开口:“见过前辈。”
衔光不愿搭理两人,他目光只盯着苏厌浥,冷声命令道:“让开。”
苏厌浥撇了撇嘴,目光里藏着几分讥诮与不屑,睥睨看向衔光时如同是在看一个物件。
这人都想取他性命了,他自然也就不会给这人好脸色。
沈星澜微微摇头,满眼为难道:“恕晚辈难以从命。”
他只知晓这位前辈一直都是守在玲珑八角塔中,从不出塔。此时会出现在这里,莫不是温长老命令?
他在心底猜测,纪云霄同样是面色严谨,果断开口:“师尊回来自有决断,还望前辈不要为难我二人。”
无论他对苏厌浥有再多偏见,这人始终是自己板上钉钉的“师娘”,自家师尊已然认定这人,那么他便要护着这人。
“蠢货。”
这两个字从衔光口中吐出,他不再犹豫,当下挥起长锏直击纪云霄。
与此同时,苏厌浥抓住纪云霄的背后衣衫将人推开,弯月盘旋于他面前,硬生生挡住那一击。
“砰——”
金色流光与漆黑如墨的雾气相撞,弯月也应声落地,发出清脆的声音。
苏厌浥看了一眼,见弯月完好,他抬手,弯月飞入他掌中,而他鄙夷开口:“对着门中小辈动手,你枉为神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