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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后,未能在塔中寻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苏厌浥最终还是留在珩云殿中等候那位丹鼎长老归山。
时日匆匆,他如同是个祖宗似的整日窝在珩云殿中度日,转眼也就等到了丹鼎长老归山。
纪昭珩素来惯着苏厌浥,可谓是所求皆无不应,因此如今心境不同,他在这处待着,倒是十足的逍遥快活。
当然,若是纪昭珩能够不像是只黏人的灵犬似的黏着他,那他必然会更加快活。
庭院里的秋千铺了一层软垫,纪昭珩亲手所为,他嫌那木板寒凉,生怕凉着了魔君大人这金贵的腚儿。
午时,顶儿的日头透过护山结界直直照在水池里,岸沿处,血蝰盘在银蛟头顶,正眯起双目,敞开了鳞片,暖阳下,昏昏欲睡。
苏厌浥侧着身子倚坐在秋千上,半条腿随意搭在地上,将手中啃了一半的梨子扔向血蝰。
果皮发青的梨子在空中完美画出一道弧线来,“嘭——”的一声,落在那比拳头还要大的脑袋上,瞬间碎成烂泥。
雪白的果肉混着汁水滴落在银蛟脑袋,而那头被砸中的小蛇却是满眼懵懂地抬起头来。
苏厌浥勾唇,慵懒开口:“蠢蛇,来人了不知道躲躲。”
血蝰闻言,瞳子竖成一条线儿,立刻顺着银蛟的身子爬入水中。
银蛟那双金瞳中闪过无奈,晃了晃尾尖儿,同样追了上去。
这池子之下,别有洞天,它们一蛟一蛇早便在池下挖了洞府,随了他那贪图享乐的主人,是半分也不能委屈自己的。
见它当真躲了起来,苏厌浥嘴角讥诮的弧度更深,他方才不过是逗弄它罢了,结果这家伙却蠢的要命,连想都不想,就当了真。
这处乃是仙尊居所,结界森严,便是纪云霄与沈星澜兄弟二人如今想要入内,也需得他首肯才行,外人又怎会不打招呼便来。
再者,此处魔气冲天,纪昭珩便是再怎样不拘世俗,也没有到了能够将圈养魔物一事公之于众的想法。
可见这头血蝰确实蠢的要命,不过倒是胜在听话,否则他必然不会浪费时间,养着这么个玩意。
见它们入了池内,苏厌浥将目光盯上池边的那棵松树。
那树干肉眼可见地抖了抖,苏厌浥看在眼中,撇了撇嘴却并未搭理它。
他招了招手,口中轻吹了声哨儿,原本躲在枝丛里的雪貂探出脑袋,扔下抱着手中的松果,纵身向苏厌浥飞去。
纪昭珩给他养了这些小玩意儿,也就雪貂最得他欢心。
对着这柔软的小家伙,他总是不免多了几分耐心。
雪貂平日里倒是黏人,惯会卖乖,此刻蹲在苏厌浥肩头,如雪一般白亮柔软的毛发轻蹭着苏厌浥的侧脸。
“贪嘴。”
口中轻笑着,苏厌浥微微偏头,食指在它额上轻点。
雪貂立刻抬起头用那泛着湿气的、黑黝黝的鼻尖轻碰递到面前来的手指,全然一副讨娇的模样。
恰在此时,结界微动,一身银衣的纪昭珩穿过结界,缓步顺着长廊向苏厌浥走来。
他今日长发仅用银簪束起,银色长衫上月纹随着行走时若隐若现,雪色腰封紧束,尽显身姿挺拔。
待他来到面前时,苏厌浥这才抬起头,目光微微一顿后,方垂眸不言,可那眼中一闪而过的亮色,还是被纪昭珩捉入眼底。
唇角微不可察的勾起,纪昭珩语气又轻又软:“阿浥起了,怎不唤我。”
说话间他抬手,将雪貂从苏厌浥肩头捉下,袖口处那雪色皮子制成的护腕在苏厌浥眼前闪过,让他一时竟分不清,究竟是那护腕更白,还是那人手中的雪貂更甚。
他见惯了纪昭珩广袖长衫的模样,这般精简的模样,今日倒是第一次见。
这模样别有一番风味,属实赏心悦目,方才仅仅一眼,便让他心口微沉,那颗跳动的心脏有一瞬间想要跳出血肉的隔阂来。
暗骂了声狐狸精,苏厌浥这才不冷不淡道:“唤你作甚?”
“自然是伺候阿浥起床。”
纪昭珩将脸凑过去,语气压得极轻,却又足够面前这人听见。
听着这话,苏厌浥不知是想起了何事,耳尖忍不住泛起红痕,他后退一步,抬眼向纪昭珩望去,目光却落在他衣领与肩头处。
只见那处用银线勾勒出弯月隐于云间的浮纹,那色儿与衣裳融为一体,若不是离得近了,这般细看,还真的难以看出。
若是别的,苏厌浥自然是不会多想,可偏偏是这月纹,这让他很难不联想到自己。
顿时到了嘴边的话也咽了下去,他蹙着眉头,难以忽略心底腾起的欢喜。
他从不迟钝,又是极为聪慧的,如何能够不发现自己对纪昭珩是越发在意起来。
那颗被迫种在心底的种子,在这人日夜的浇灌下,终究还是发了芽儿,想要冲破胸腔,不知是长成荆棘,亦或是别的什么东西?
不安在心底放大,苏厌浥面色越发冷了,他转过身来,回避已然成了本能。
纪昭珩见此,嘴角的笑意收敛起来,眸底是得逞的欢愉,口中却故作担忧道:“怎么了?阿浥?”
自从苏厌浥能够甘愿与他共赴巫山起,他便知道,他赢了。
如此一来,有恃无恐的仙尊大人便如同是那孔雀开了屏,惯会投魔君大人所好。
苏厌浥此刻心中紊乱,闻言随口敷衍道:“八日了,你那药阁长老究竟还回不回来?”
若不是体内那古怪的力量禁锢着他,他又怎会这般寄人篱下,平白与这人又待了如此多的日子,生出些奇奇怪怪的心思来。
此番在心底一想,苏厌浥便怪上了自个体内的那股力量。
若是它有所想,必然是会觉得委屈吧,这他人情爱之事,又岂是外力所能操控的?
“我倒是险些忘了,丹鼎长老正在殿中等候,我是来寻阿浥的。”
纪昭珩微微拔高了音量,含着笑意开口。
至于究竟是不是当真忘了,恐怕只有他自个儿心里清楚。
苏厌浥闻言冷哼了声,当下甩袖向前殿走去。
将雪貂放下,纪昭珩快步跟上他,在他耳边轻语道:“我今日让星澜看了,约莫不过半月,月魂果便可以采摘,届时给阿浥酿酒可好?”
这话一入耳,苏厌浥脚步微顿,他抿了抿唇,方道:“随便你。”
月魂果乃是太微山上独有之物,只在满月之时吸取月华而生,果实如同琉璃一般漂亮夺目,采摘之时须得寒玉为皿,否则沾了人气,便要化作一滩生水。
此果有滋阴补阳,安抚灵力之用,不过这是针对于火属性的修者,只因他们极易灵力狂躁。
于他而言,月魂果其中所蕴含的月华之力,是他修行的功法所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