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苏厌浥低着头那么一抬头的功夫,纪昭珩已然将他长发束起一半来。他以指代梳,又取了木簪插入那被随意挽起的松散发髻中。
这般亲密之举,苏厌浥倒是早已习惯,面上半分抗拒也未曾有过。
血蝰趴在原地看着两人,不知是作何想的,竟爬回池边,为银蛟梳理起了脊背上不算是凌乱的鬓毛。
“纪昭珩,你说那小鬼来这作甚?莫不是为了酆烬?”
苏厌浥倒是没有忘记桑修,此刻忽然想起,索性便也一道问了出来。
闻言,纪昭珩眼神暗了暗,只道:“阿浥若想知道,下次问问便是。”
说着,他移步至苏厌浥身前,弯下身子来,抬手捏住苏厌浥的下颚,轻问:“阿浥可要用膳?”
苏厌浥还在心里琢磨着酆烬的事,推开纪昭珩的手,他敷衍开口:“不用。”
自回魔宫后,他有私下里吩咐郤涉暗中继续寻找酆烬的下落。
只是这么久以来,他也未曾得到回信,酆烬的下落始终是个谜题。
平日里不想倒还好,今日想起来了,便忍不住多琢磨几分。
见他如此心不在焉,纪昭珩不用猜便知道他是因何事如此,顿时心中更为不悦,无论何时,酆烬这个名字总会激起他那坛子酝酿已久的陈年老醋。
他眸色一片晦暗地盯着面前人,可那人却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抬起一只手来试图推开面前挡了自己视线之人。
纪昭珩的指尖悄悄蹭过苏厌浥抵在自己胸前的那只手腕,声音压得极低,带着点刻意的委屈:“可我已经温好了美酒。”
他说着,又缓缓收回手,垂下眼帘来,模样温良继续道:“是阿浥喜爱的青竹醉。”
听闻此言 ,苏厌浥终于拿正眼去瞧他,挑眉开口:“那尝尝味。”
只是他话音刚落,还不等他起身,纪昭珩却忽然伸手将他从秋千上抱起,紧紧揽在自己怀中,方道:“保管阿浥会满意的。”
苏厌浥被他困在怀中都懒得挣脱,只慵懒开口:“我若是不满意又当如何?”
“那便罚我给阿浥暖床。”
纪昭珩开始时嘴角止不住的上扬,显然是对此十分乐意。
苏厌浥神色鄙夷地睨了他一眼,冷嗤道:“你做梦。”
纪昭珩闻言反倒是一脸淡然开口:“只要阿浥给机会,何尝不能日日美梦?”
他已然踹开房门,两人进入屋内,只见桌上果然是温着美酒,摆着佳肴。
到了地儿,苏厌浥可就翻脸不认人了,巴掌拍在腰间的那只手上,他语气带着几分嫌弃开口:“还不快放我下来。”
分明就站在桌前,纪昭珩却迟迟没有放开人,他低着头,淡色的瞳中印满了苏厌浥那张带着几分傲意的脸。
在那张脸逐渐变得慌张的神色下,他将唇落在苏厌浥唇上,一触即分后,饶有道理道:“那收个奖励不过分吧。”
苏厌浥像是忘了自己是可以跳下来的,顶着纪昭珩调笑的目光,他眼中愠色一闪而过,冷然开口:“放手。”
他恼羞于自己方才那一瞬间不可自持的慌乱,而纪昭珩却是满眼清醒。
这一次,纪昭珩倒是将人放下,他不舍地摩挲了下指尖,仿佛是想要挽留那里残留着的温度。
苏厌浥神色瞬息间便恢复正常,他直接坐下,目光落在桌面的酒上,闻着酒香,确是青竹醉。
纪昭珩在他身旁坐下,抬手拿起酒壶为他斟上,语气极轻道:“这鹿筋取自灵山雪鹿,阿浥尝尝可适口?”
闻言,苏厌浥目光饶有兴趣的看向那色泽宛如鱼肉般雪白的鹿筋。
他记得,前些日子他随嘴提过,想尝一尝那灵山上的灵物是何滋味,这不,今日便已奉到面前了。
将酒壶放下后,纪昭珩又拿起一旁的玉筷,从盅子里夹起一小块软烂的鹿筋喂到苏厌浥嘴边。
待苏厌浥入口后,他方道:“ 人间惯用的做法,提前一日便煨了高汤,炖足了四个时辰。”
那鹿筋入口软糯,唇齿轻轻一抿便化了,浓郁的灵气随之进入肚腑,再被自身收纳。
鹿筋下肚,苏厌浥没有急着开口,而是将杯中酒送入口中后,方勾唇道:“倒也没有多好。”
嘴上如此说,可他眼中的喜爱却是作不得假的。
纪昭珩再次为他倒满了酒水,故作一脸可惜道:“看来这灵物倒也不如传言那般味美。”
说着,他便要将鹿筋撤下去,苏厌浥却按住他的手,语气淡淡开口:“留着吧。”
隐下眼中笑意,纪昭珩方慢悠悠开口:“好,听阿浥的。”
他陪着苏厌浥用膳时多数是苏厌浥在用,而他在一旁添酒布菜,忙得不亦乐乎。
不知不觉间,苏厌浥已是一壶酒下肚,那面色却仍旧是如常,只是微微有些红润。
他酒量自是极好的,也知度,见壶中空了,便不愿再饮。
可纪昭珩却又取出一壶,温声劝道:“阿浥喜爱,多饮几杯也无妨。”
青竹醉乃是人间之物,凡人多饮伤身,可于他们这般有修为在身之人而言,自是不会。
只是酒这种东西,即便是不伤身,喝的多了,也未必会不醉人。
见纪昭珩今日铁了心要劝自己饮酒,苏厌浥目光如炬,紧盯着他,语气里带了一丝促狭问道:“你还想灌醉我不成?”
纪昭珩没反驳,只是看着苏厌浥眼底的笑意,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那笑容藏在温顺的表象下,带着点侵略般的狡黠,低声问道:“难道阿浥对自己的酒量还能不信任吗?”
苏厌浥挑了挑眉,他缓缓抬手,指尖搭在纪昭珩肩上,轻蹭了蹭,揣着一丝好奇开口:“说来我好像极少见你饮酒,莫不是你酒量不行?”
他完全没察觉,纪昭珩落在他指尖的目光已然变了味儿,那是如同盯着猎物的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觊觎。
纪昭珩微微颔首,坦然应道:“嗯,自是不及阿浥。”
见他如此坦然承认,苏厌浥反倒是来了兴致,他拿起酒壶给纪昭珩和自己各自倒满,显然是抱着一副看热闹之态,挑眉笑道:“比比。”
纪昭珩抬眸看向他,同样也缓缓勾起嘴角来:“比什么?”
苏厌浥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眼中的深意,直接了当道:“酒啊!”
可纪昭珩却紧盯着他继续开口:“我是说,赢了的,有何奖励?”
“呵,赢了再说。”
缓缓丢下这么一句,苏厌浥已然端起面前的酒水一饮而尽,随后他将杯子倾斜而下,目露挑衅地看着纪昭珩。
纪昭珩面上笑意未变,同样端起了面前的酒来,送入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