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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苏厌浥的话,纪昭珩面上神色丝毫未变,他并未转身,仍旧是维持着站立的姿势未动,口中却是纵容的轻语道:“阿浥所言不假,常石即参与炼制蜕骨天丹一事,必不是无辜之辈,想来是有人替天行道。”
听他这副正经的语气,苏厌浥嘴角挂起淡淡的讥讽。
这人在他徒弟面前倒是会装,那常石分明是死在他手中。
可纪昭珩这话虽说在理,落在纪云霄耳中却让他整个人都如遭雷劈,一时之间僵在原地,怔怔看着纪昭珩。
他知晓这话是极其合理的,可是这话从自家师尊口中说出来就是极不合理。
他记忆中的师尊向来是行多于言,从不妄议他人是非对错。
纪云霄的震惊太过直白,看着他那双骤然瞪大的双目,纪昭珩能够做到视若无睹,沈星澜却忍不住,他往后退了退,微微垂首,掩住不自觉上扬的嘴角。
起初,他在得知自家师尊那些出格之举,也是这般震撼,久久未回过神来。
稍候了片刻,见苏厌浥未再开口,纪昭珩这才示意纪云霄继续说。
震撼过后,纪云霄满脑子都是狐狸精三字,他抿着唇,见此,也只好木着张脸,继续开口:“紫霄观主是参与炼制蜕骨天丹的人之一,偏偏又如此巧同样也参与了当初围攻踏月魔君之事,这两者是否有关联,弟子如今并不明确。
可被灭门的宗门皆与魔宫有仇,传言踏月魔君睚眦必报,因此,弟子不得不怀疑灭门之事乃是魔宫所为。”
他这话一出,周遭顿时寂静,沈星澜连呼吸都停了,他看着面色仍旧一片平静的纪昭珩,又看了看神色玩味的苏厌浥,咽了咽口水,硬着头皮上前:“师尊,师兄所查确实合理,可我们皆知,此事绝不可能是苏前辈所为,弟子猜测,如此巧合之下,必然是有人想要栽赃嫁祸于苏前辈。”
口中说着话,他心中却是暗自叫苦,生怕两人因此又分歧起来。
他这师兄虽不会有意忤逆师尊,可犯起犟来,脑子容易一根筋。
纪昭珩面色未变,听着沈星澜的话,他抬手示意他退下,目光却是锐利地看向纪云霄,那其中有审视与考量,虽未开口,却让纪云霄渐渐垂下头来,同样不自觉地将呼吸止住。
这般盯着纪云霄看了片刻,纪昭珩方开口:“云霄。”
岂料他一开口,纪云霄立刻跪下,沈星澜见此,当下也一同跪了下来。
纪昭珩眸色微缓,冷声道:“起身。”
随后不等两人有所动作,他继续开口:“纪云霄,你心中存疑,便去查明真相,难道为师便是教你仅凭猜测,便可断定他人是非对错?”
纪云霄站起身来,仍旧是垂着脑袋,语气闷闷开口:“弟子不敢。”
师尊连名带姓唤他,是真的动了怒。
他确实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此事便是魔宫所为,可若说此事与魔宫无关,他自然也是不信的。
“啪!啪!啪!”
缓慢的巴掌拍打声传来,顿时将师徒三人的目光都引了过去。
苏厌浥那身朱衣胜火,眉眼中凝着丝漫不经心的嘲弄,又似玩味,睥睨开口:“不愧是仙尊首徒,如此浅显,蠢笨如猪。”
恼怒爬上眼底,纪云霄看向那挂在秋千上,仿佛是没了骨头的人,那人身后,是开得正盛的大片幽罗魔花。
一时之间,不知是魔气映染下,衬得这人妖里妖气,犹如毒物。
还是这人妖气太盛,竟盖过了那魔花的风头,让人仅仅是看着,便从心底发寒。
只这一眼,便让他眼底的恼怒止住,恍然间,心底已经生出了一种诡异的,是被自家师尊训了的心思。
心底无声微叹,纪昭珩抬手示意两人离去,并轻言道:“云霄,你自去细想,想明白了,再来此地。”
徒儿如同亲子,他自然也不好过于苛责,可阿浥是他挚爱,自然也不能平白受此委屈。
因此,他才让纪云霄想明白后再过来,亲自同自家阿浥道歉。
听他开口,纪云霄这才收回目光,弯下腰来拱手道:“是,弟子告退。”
他此刻思绪有瞬间凌乱,确实也不适合留下。
沈星澜同样行了一礼,与他一同离去。
这兄弟两人出了珩云殿后,沈星澜这才满口无奈的语气同纪云霄道:“师兄啊,我早说过,师尊面前莫要冲动。”
闻言,纪云霄看向沈星澜,眼底一丝迷茫闪过:“阿澜,难道你也觉得我所言有错?”
两人的住处离珩云殿不远,因此,沈星澜干脆拉着他回了住处。
关起门来,他为纪云霄倒了杯茶,方悠悠开口:“师兄如此聪慧,怎么到了这个时候却糊涂起来?你即便是不相信苏前辈,难道还不相信师尊吗?”
纪云霄捧着茶,坐得的端直,间言,他身子一僵,看着沈星澜继续道:“师尊一直同苏前辈在一处儿,苏前辈是何种人,师尊又岂会不知。”
纪云霄毫不犹豫开口:“我自然是从不怀疑师尊。”
即便是如今明知道自家师尊被那妖精勾了魂,他也未曾质疑过师尊半分,他不信任的,只有苏厌浥一人。
不需要他明说,沈星澜自然知道他话中之意,他给自己同样倒了杯茶,饮下润了润嗓子后,方道:“师兄看人不应过于片面,苏前辈虽为魔修,可你何时听过他有残害无辜之举,又或是亲眼见过他残害无辜之人?”
听他如此问,纪云霄微微蹙眉,满脸正色开口:“你莫不是忘了踏月魔君是从何得来,他灭人满门之事,试问天下谁人不知?
即便是有仇怨,可那些被灭的门派,难道就没有无辜的妇孺幼儿?
不说别的,闇影阁无故为他所灭,这五百年来,你可曾听过闇影阁与其有何恩怨?”
他一连几问,沈星澜倒是没有为难,只轻声道:“师兄也说了,是有仇怨,既有仇怨,那便皆为因果,如何只能怪得苏前辈一人。
至于闇影阁,此事太过久远,那时你我虽未降世,可师尊却是经晓此事之人,我不相信他人道听途说,可我信师尊,能让师尊认定之人,绝不会是凶恶之徒。”
他语气里的坚定与纪昭珩同出一辙,那张脸上虽还有些少年稚气,却恍惚间已经有了纪昭珩的影子。
纪云霄不再言语,握着手中的茶,渐渐陷入沉思。
沈星澜见此也不再多言,只安静的陪在他身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