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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荡的大殿中,寂静的落针可闻。
一袭玄色软甲的男子脚步轻缓步入殿中,他整张脸隐于黑铁面具之下,只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大殿正中,三层台阶之上,是一色泽如墨的玉座,扶手处精致交绘着双生藤花。
而此刻,那玉座上,面貌寻常的男子正一手撑在额间,闭着双目。
“魔君大人当真是好生悠闲。”
面具人在阶下站立,开口时,嗓音如同被沙子打磨过一般。
闻言,阎丰睁开双目,面上挤出一丝假笑来:“那群蠢货不是已经上山了吗,到时候,阵法一动,全留下来喂六爻。”
“主人让你亲自盯着。”
听他如此一副敷衍的语气,面具人开口时声音冷了些。
他打心眼里,看不上这人的行事作风,可偏偏自家主人,选择了同这人合作。
阎丰坐直了身子,上身向前探了几分,语气更多了几分随意开口:“那是你的主人。”
说到这里,他脑海之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了一张脸。那张脸的主人总是用睥睨的眼神看着他,好像他只是路边,随意可见的一条野狗,即便是拼尽全力,再怎样摇尾乞怜,也分不来那人半分怜悯。
“咔哒——”
清脆而又短促的骨骼声清晰传入耳中,阎丰松开不知何时已紧握成拳的手,目光看向面具人。
那人藏在面具下的嘴角扬起讥讽的弧度,声音缓慢道:“怎么?咱们的魔君大人是想到了自己的主子?记得自己曾经是何身份?”
他话里是遮掩不住的轻蔑,阎丰神色一厉,满是阴郁开口:“闭嘴!”
那人已死,那散功化骨的毒药是他亲手所下,也是他亲眼见着那人坠入万丈冥火之中,尸骨无存,绝不可能再有生还之机。
可他又不可自制的想起白帝城中的那一眼,与那人几乎是一模一样的眼神。
那人眼中毫不遮掩的漠视,是他这辈子,哪怕是死,也不会忘记的。
除了那个人,他想不出来,这世间还有何人会用那种眼神看着他。
他不愿意相信,那个已坠冥火之人还活着,可心底又诡异的,生起一片期盼来,若是那人还活着,是不是会.....
见他一副被戳穿了而恼羞成怒的模样,面具人眼中的不屑更深,一只叛主的狗,还真将自己当做是个人物。
若不是这人如今还有用,主人又岂会留他。
心中愈发不屑,他口中却轻缓道:“我不过是随嘴一提,阎兄何必动怒,踏月不知阎兄之才,我家主子可是惜才的,待事成后,阎兄想要的东西,自当奉上。”
阎丰收敛起眼中的冷意,片刻后,方幽幽开口:“本座自会亲自盯着,阁下也莫要忘了,答应之事。”
面具人缓缓笑道:“这是自然。”
阎丰站起身来,缓步至台阶而下,越过那面具人,他的身影很快行至大殿外。
守在殿外的魔卫恭正迎了上去,只听他命令道:“带人,随本座离宫。”
..........
万虚山,未名湖。
湖泊两岸,杂草丛生,遍地荆棘向林中蔓延而去。
借着杂草与荆棘的遮挡,不少人皆藏在暗处。
他们已在此地等候半日有余,眼见着日薄西山,圆月高升,可这湖中的玄龟,却是始终也未曾露面。
已有人怀疑传言的真假,只是看着以万灵宗为首的一行人,众人还是选择耐下性子来。
隔了些距离,苏厌浥背靠于一树身之上,透过齐腰的荆棘草丛,看向月光照耀下波光粼粼的湖面,眉头不自觉地微微蹙起。
纪昭珩站在他身侧,手里不知是从何处得来的柑橘,正掰开橘皮,取出果肉。
将去了白丝的果肉喂入苏厌浥口中,他语气有些担忧地开口:“阿浥,你怎么了?可是身有不适?”
两人自打靠近这处起,他便发现苏厌浥神色有异,可他仔细探查过,这处并无异样。
听他这般关怀之言,苏厌浥将目光从湖面上收回,微微摇头道:“此处不对劲,小心为上。”
自打双脚踏入这片地起,他心中便慌的紧,可又不知是出于何故。
他总觉得,暗中似乎有一股熟悉的气息,让他本能觉得亲近,可却是从未在记忆中出现过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他绝不会无缘无故如此,那东西必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因此他满心防备。
纪昭珩将他的话记在心底,颔首回应道:“好。”
以他如今的修为,却探不出此地有何异样,那只能说明,藏在暗中的东西,是极有手段的。
而他,一刻也未曾怀疑过苏厌浥这个魔头口中所说出的话是真是假。无论何时,只要是这人口中所说,他,皆是信的。
随着圆月偏西,寂静的湖面终于如同是开了水的锅,水花从中扑腾开来。
这声音在深夜的山中格外明显,已有人按耐不住,想要向湖边走去,却又被身边人急急拉住,唯恐他惊了水底的家伙。
很快,一颗硕大的,形如蛇头之物从湖中探了出来。
它通体漆黑,动作慢吞吞的向着岸边移动,随着离湖岸越发的近了,坚硬的龟壳与四肢也慢慢浮现在水面。
苏厌浥凤眼微眯,看着那探出湖面的庞然大物,嗤笑道:“果然是它,呵呵,阎丰那狗东西养王八倒是好手,瞧瞧,这王八都肥的流油了。”
听他语气里带着不屑,却又多了一番调侃,纪昭珩也不由得笑道:“是很肥。”
他的目光,也同样顺着看过去,那所谓的玄龟已爬上岸,隐于暗处的修士们再也忍耐不住,以万灵宗为首,竞一窝蜂的冲了上去。
他眼中一缕失望闪过,那些人贪婪而又急迫,却没有人仔细去瞧瞧,这所谓的玄龟,与传言记载之中的,究竟有没有分别?
两人并未急着动,仍旧站在原地,不过是几个呼吸间,变故横生。
只见那湖中骤然爆发出一道淡紫华光,以整个未明湖一里之遥为界,化作六道光柱,自成一道结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