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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月当空,院中枯树下,两道身影如同游龙般交锋,剑光刀影掠过,发出“铮——”吟声。
苏厌浥手中弯月来势汹汹,寒光印在纪昭珩脸上,然他手腕一翻,双华如同灵蛇窜出,剑尖押下已直指眼前的弯月,两人刀剑相抵,他由衷赞道:“阿浥刀法果然出神。”
闻言,苏厌浥挑眉一笑:“你也不赖。”
说着,他身子像纸鸢般斜飘出去,弯月顺势又滑过纪昭珩腰间,然而却被他两指捏住,牢牢固在手中。
两人切磋,只凭身法拳脚,不论修为灵力,倒也打的有来有回,旗鼓相当。
一炷香后...两人终于收手,苏厌浥收了弯月,对纪昭珩微微昂首,直爽开口:“你方才那剑法不错。”
可惜他是个用刀的,否则倒还真想研究研究。
此番切磋,倒是抒发了他心中的戾气,连带着让他对纪昭珩的态度都温和起来,看这人前所未有的顺眼。
纪昭珩面露淡笑:“阿浥若是喜欢,我这倒有一门刀法。”
说着,他从须弥戒中寻了片刻,终于取出一本书来。
只是那书纸页崭新,一眼便看出并非古籍,倒更像是近日来新临摹的。
苏厌浥从不与他客气,当下便上前,他伸手接过,指腹摩挲着细腻的纸页,他问道:“哪来的刀法,不会是你近日来新创的吧?”
说着,他已然翻开了手中的刀谱,随后目光并如同是被定住了一般。
纪昭珩站在他左侧,将脸贴了过去,这才轻声道:“这刀谱本是藏在玉简之中,然玉简需得仙灵之力才能打开,否则里面的东西会随之毁去。”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片刻,目光看向苏厌浥的侧脸,继续柔声淡笑道:“你是惯用刀的,我想着许是合你心意,便临摹下来。”
苏厌浥此刻盯着那刀谱极为认真,眼下投出的阴影勾得纪昭珩心中痒痒,他唇上动了动,终究还是忍了下来。
虽说看得入神,可身旁的人的话,苏厌浥还是听在耳中,落入了心里,他未曾抬头,却也极为真挚的道了声:“谢了。”
说着,他自顾自的走到石桌前坐下,双眼却始终未离开手中的刀谱。
纪昭珩心里暗道了声武痴,同样走到石桌前,挥袖从须弥戒中取出热茶来。
从前他倒不会如此讲究,可如今毕竟跟着个“精贵”的主,自然也就多花费了心思。
他坐下后,抬手便倒了杯茶,随后推至苏厌浥面前:“阿浥,用茶。”
然而好一会儿后,那人似乎是未曾发现。
无奈,纪昭珩只好自己将那杯茶端起,同时起身向前探过身子,将茶送到苏厌浥嘴边。
这刀谱实在精妙,只看第一页,苏厌浥便发现它与自家弯月极为贴合,更侧重于灵活借力。
他这处正上头呢,忽然面前递来茶水,不用想也知是纪昭珩,他顺势便就着他的手将茶水饮下。
这人对他的百般贴心照顾并非一日之久,他此刻倒是未曾察觉有何不妥。
然而纪昭珩却是眼中笑意渐暖,像是温水漫过心间,轻柔又动人。
二人一人“用功”,一人便陪伴在一侧,这一刻,院中安静的仿佛时光搁浅,让纪昭珩心底只愿此刻能够永存才好。
.......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待苏厌浥回过神来,收起刀谱之时已是半个时辰后。
他并未将眼神分给纪昭珩,而是直接起身,照着刀谱上的招式用弯月试练起来。
纪昭珩知他有过目不忘的本事,那刀谱上的刀法看过一遍,便可熟记于心。
此刻见他周身散发着凛冽寒意,那双眼中没有半分懈怠,玄色广袖随着挥刀的动作掠起冷冽的弧度,长发未束,被刀锋卷起的气流拂起丝丝缕缕缠上腕间的螭纹手镯,然而,那手镯上的铃铛却半分声响也无,像是被他周身散出的凛冽魔气冻住了。
刀光如同是淬了冰的月色,随着他利落的动作劈开院中石灯,碎石飞溅开来,纪昭珩轻拍掌心,毫不吝啬赞赏道:“好刀法,阿浥属实聪慧,一眼便可习得如此精妙。”
他是诚心实意,可这话从他口中说出来,倒显得有些谄媚哄人之意。
偏苏厌浥对自身是极为自负的,闻言他嘴上随意道:“如此简单的刀法,自然是一眼便会。”
可若是细听,便会发现他语气之中所含的得意之色。
纪昭珩素来是顺着他的心,只笑道:“是我便不会,还是阿浥厉害。”
许是此刻心情不错,苏厌浥忽然挑眉问道:“有酒吗?”
“有。”
说着,纪昭珩从须弥戒中取出酒来,这还是先前,溧都城中苏厌浥打发他去买来的青竹醉。
此刻他拿出这酒,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想起了先前之事,可却又默契的谁也未曾去提起。
他将酒扔给苏厌浥,那人接过酒后,飞身上了屋顶,见此,他紧随其后。
两人于屋顶的青瓦之上落坐,仅有一臂之隔,几乎是要贴到一块。
苏厌浥拔去壶口的塞子,轻嗅了嗅酒香后,仰头灌了一口酒水,这才满意道:“尚可。”
“阿浥喜爱便好。”
纪昭珩偏头看着他,目光从他沾了酒水的下颚瞥过,再到眉眼之中,满目温柔,似乎要将头顶那轮冰冷的血月化开。
他的目光如此专注而滚烫,苏厌浥又岂会察觉不到,只是装作不知,继续饮着手中的酒。
纪昭珩如同是没有看出他的回避,轻问道:“阿浥可否同我说说,你与牟先生是如何相识的?”
闻言,苏厌浥语气淡淡道:“与你...”
他本想说与你何干,可话还会说出来,纪昭珩却将手搭在他膝上,他本能地侧头看过来,却与那人情意满怀的目光相对,那剩余二字便卡在了嗓子眼里,再也吐不出来。
这一刻,手中的酒壶被他不自觉地紧握住,纪昭珩此刻温柔爱意的眼神如同是温水一般将他包裹,让他溺在其中,一时之间忘了呼吸。
片刻后,他才如同被炸雷惊醒,目光移开,眸色有些飘忽地看向院中的那棵枯树,像是要把它盯出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