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冉立于“道神合一”的太初之境,正细细体味着法则与意志水乳交融的玄妙。这片超越概念的领域,对她而言如同自家庭院,却依旧存在着连她也未曾完全洞悉的幽微角落。就在这时,一阵熟悉的、带着几分洒脱与不羁的宇宙涟漪,轻轻触动了她的感知。
一道青衫身影,背负着一个简单的行囊,手持一根看似普通的竹杖,踏着无形的时空脉络,悠然行来。正是那位放下一切束缚,选择在无穷宇宙间流浪的景墨然。
她行至封冉顿悟之地的“中心”,却对近在咫尺、已然与大道融为一体的封冉视而不见。她只是停下脚步,如同旅途劳顿的旅人,在风景绝佳处随意歇脚。她掸了掸青衫上并不存在的尘埃,目光悠远地望向这片“空无”的深处,仿佛在与一位老朋友隔空对话。
“此地的‘道韵’,倒是愈发醇厚了。”她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说与冥冥中的封冉听,“我游历万千世界,见过星河崩灭,也见过微尘生光,说到底,不过都是一场场‘相’的变迁罢了。”
她顿了顿,取出一个古朴的酒葫芦,仰头饮了一口,哈出一口带着星辰气息的酒气。
“你在此地求索你的‘道’,我在路上看我的‘景’,倒也各有各的趣味。”
“走了,前方又有一个有趣的文明,据说他们的‘道’,藏在孩童的涂鸦里。”
说完,她将酒葫芦挂回腰间,竹杖轻点,身影便如烟云般消散在原地,来得悠然,去得也洒脱,不留一丝挂碍。
封冉“看”着她离去,心中一片宁静。景墨然的到来与离去,本身就如同一首阐释“自然”与“逍遥”的道歌。
然而,就在景墨然方才驻足的地方,一点微光吸引了封冉的注意。那并非景墨然有意留下,更像是她身上携带的某件古物,受此地浓郁道韵的牵引,自然脱落的一页。
封冉心念微动,那点微光便飘至她眼前。是一张古老泛黄、边缘残破的书籍残页,材质非丝非帛,非金非玉,透着万古沧桑的气息。页面上的大部分字迹都已模糊不清,被时光磨蚀,唯有一行字,仿佛凝聚了书写者全部的智慧与心力,历经无穷劫波,依旧熠熠生辉,清晰如初:
“凡有所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
这行字映入封冉心海的刹那,她整个“道神合一”的太初之境,都为之剧烈震颤!
“凡有所相,皆是虚妄……”
她之前的一切突破,无论是掌控维度、定义因果、化身叙事作者,乃至最终的“道神合一”,她所成就的,难道不都是某种更宏大、更精微的“相” 吗?
维度是相,因果是相,叙事是相,甚至连这“道”、这“神”、这“太初”,归根结底,依然是一种“相”!是认知所能触及的某种境界、某种状态!
她执着于突破,执着于更强,这执着本身,不就是攀援于一个个“相”之上吗?
“若见诸相非相……”
不是否定“相”的存在,而是洞悉其“缘起性空”的本质,不执着于任何一相,无论其多么崇高、多么终极。
“道神合一”是殊胜之相,但若住于此相,便又生出了新的障碍。
“即见如来……”
“如来”——如其本来。不是某个外在的神佛,而是 一切众生、一切万法那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的本来面目!
“轰!!!”
一种比“道神合一”更加彻底、更加根本的 “空性” ,如同无边的光明,瞬间照彻了封冉存在的每一个角落。
她并未失去“道神合一”的力量,恰恰相反,她 彻底超越了它。
她明白了,真正的强大,不是拥有多么终极的“相”(境界、力量),而是能于一切相中,见其非相,心无所住。
她依然是道,是神,是太初。
但她不再仅仅是道,是神,是太初。
她可以是任何一相,也可以什么都不是。
她的力量并未在量上陡然暴增,但在“质”上,却进入了一个全新的维度——无碍的维度。从此,再无任何“相”(包括“无敌”、“终极”、“空性”等概念之相)能成为她的束缚。
她看向那页残卷,残卷在她目光中化作点点金光,融入虚空,完成了它最后的使命。
封冉的脸上,露出了比景墨然更加悠然的笑容。
她知道,景墨然此番“无意”的到来,留下的这份“偶然”的礼物,为她推开了一扇通往真正无上之境的大门。
“诸相非相……”
她轻声重复,身影在这太初之境中渐渐淡去,并非消失,而是更加无处不在。
她的强大,自此真正进入了“无相无形,无迹可寻” 的境地。
见相非相,封冉破除了成道路上的最后一丝微细法执。她的力量与存在,已臻至言语道断、心行处灭的化境。前路或许再无“境界”可突破,但那份对于“本来”的体认,将随着她的每一个当下,而深邃无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