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明玺靠在升起的床头上,胸口微微起伏,额间沁出细密的薄汗。
他刚进行了一场电话会议,强打精神演了两个小时,几乎耗尽了他积攒数日的力气。
叶菱站在床边,快速而清晰地汇报着最终结果。
“时先生,我们赢了。”叶菱的声音带着些紧张,不仅是疲惫,更是后怕。
时明玺闭着眼,“嗯”了一声。
赢了吗?
不过是靠着往日的积威,唱了一出空城计。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刚才的镇定自若,运筹帷幄,全是强撑出来的表象。
他的身体像一架濒临散架的朽木,这次能赌赢,下一次呢?下下一次呢?
一股深切的恐惧,不是怕死,而是怕他一旦倒下,这庞然大物般的帝国会瞬间动荡,他想要保护的人,会被这崩塌的废墟吞噬。
“叶菱,”他睁开眼,声音沙哑,“辛苦你了。”
叶菱摇摇头:“这是我该做的。”
“联系私行,有一笔钱,会划到你名下。不多,是我个人的一点心意,不要推辞。”
叶菱微微一怔,看着时明玺苍白而认真的脸,最终只是低下头:“谢谢时先生。”
他知道,这不仅是奖励,更像是一种……托付。
肩上的压力,重得让他有些喘不过气。
这时,病房门被轻轻推开,秦也端着一个小炖盅走了进来。
她看到叶菱凝重的神色和时明玺眉宇间挥之不去的倦怠,脚步顿了一下,随即脸上漾开一个温柔的笑容。
“聊完了吗?喝点汤吧,刚温好。”
时明玺看着她。这些天,秦也异常地乖巧温柔,几乎到了迁就的地步。
他说什么,她都安静地听着。
他稍有不适,她立刻紧张地想叫医生
她不再顶撞,不再流露出怨恨,甚至连眼底那些复杂的情绪都被小心翼翼地藏了起来。
可她做的太明显了,时明玺从她谨慎的眼神、放轻的动作里,都能感觉到她好像在对待一个时日无多的病人。
她好像时时刻刻在提醒他,你快死了。
“好。”他应道,任由秦也一小勺一小勺地将温热的汤水喂到他唇边。
汤的味道很好,他却尝不出滋味。
秦也确实快要无法自洽了。
离开时明玺的视线,她就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沉默地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或是躲在休息室的角落里,眼神空洞地发呆。
助理和莉姐送来的饭,她只动几筷子就再也吃不下了。
夜里,即使靠着药物入睡,也极易惊醒,醒来便是一身冷汗,心慌得无法自持。
这天下午,时明玺睡着后,她照例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
走廊里人来人往,叶菱拿着文件快步走过,压低声音接着电话,语速飞快地安排着工作。
两位像是集团高管的中年男人恭敬地等在不远处,准备在时明玺醒后做简短汇报。
陈明远董事匆匆而来,与叶菱低声交换着意见,眉头紧锁。
还有医生、护士……所有人都围绕着病房里的时先生忙碌着,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紧张、关切,或是对时局变化的忧虑。
他们都在为了让他活下去,或者是为了他活下去之后能继续掌控的一切而奔波劳碌。
秦也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像一个置身事外的观众。
一个念头,毫无征兆,又似乎酝酿已久地……
从心底最黑暗的角落浮了上来……
既然这么多人都需要时先生……
那要不要……换他活着好了……
她的痛苦也会因此结束,这个决定像一根引线,只要用力一扯,一切纷乱都可以结束。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纤细、苍白的手腕,血管在薄薄的皮肤下泛着淡淡的青色。
这里面流淌的血液,跳动的心脏,原来真的可以成为决定另一个人生死的筹码。
答案可以这么简单。
她的心里,第一次没有了挣扎,没有了怨恨,也没有了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