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也回到自己家中,蜷缩在客厅沙发角落,没有开灯,脑子里开始回忆网上所有的片段。
她开始不受控制地回想那些破碎的童年片段,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如他们所说,过于薄情。
就在这时,智能门锁传来轻微的“咔哒”声。
秦也没有动,只是将脸更深地埋进膝盖。
时明玺走了进来,他也没有开灯,借着大落地窗外的灯光,隐约看见沙发上那个蜷缩成一团的身影。
他没有说话,径直走到酒柜旁,取了两只水晶杯,然后拿着他带来的那瓶价值不菲的红酒,在她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
拔塞、倒酒,动作流畅。
暗红色的液体在水晶杯里摇曳,他将其中一杯轻轻推到她面前的茶几上。
秦也终于抬起头,在昏暗的光线下看向他。
他的面容看不真切,只能看到一个冷硬而沉默的轮廓。
“时先生,你是第一次来我家吧?”
时明玺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端起自己那杯酒,抿了一口。
“你想怎么做?”
“我能怎么做呢?如果不遂了公众的心意,那我就是一个不孝冷血的混蛋了。”
“那就做混蛋。”时明玺的语气没有任何起伏。
秦也怔住了。
他放下酒杯,身体微微前倾,“秦也,你是明星,承接舆论是你的收入之一。”
“但是没有人有资格替你决定该不该原谅。所谓的血缘,在她丢弃你的那一刻,就已经断了。”
“舆论,公关,法律层面的麻烦……这些你都不用考虑。”
“你只需要告诉我你的决定。是让她永远消失,还是用钱打发,或者置之不理。”
“后面的事,我来处理。”
没有长篇大论的安慰,没有是非对错的评判。
他只是给出了选项,然后承诺,为她的任何选择兜底。
她端起面前那杯酒,仰头喝了一大口。
她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轻声问:“时先生,你会觉得我冷血吗?”
黑暗中,她似乎听到他极轻地笑了一声。
“我比你,冷血得多。”
秦也的声音在黑暗中幽幽响起,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带着一种事不关己的平静。
“因为我长得漂亮,福利院每次有表演,或者有领导来参观,总是把我推出去。”
“唱歌,跳舞,或者只是站在那里笑。”
“十岁那年,排演一个节目,我演一个小妖精,化了妆,穿了件纱的亮晶晶的裙子。”
“然后,那些大孩子们,就开始给我起外号。”
“他们说,我像电视里那些……小姐。说我才十岁就这么骚,等我长大了,肯定能去做鸡。”
她深吸了一口气,这口气吸得又深又缓。
“然后他们说……不用等长大,现在就可以,可以去当……雏妓。”
“从那以后,雏妓这个外号,就跟了我三年。”
“吃饭的时候,睡觉的时候,洗澡的时候……无论走到哪里,都有人在我耳边,或者在我身后,用那种黏腻的、恶意的声音叫着这两个字。”
“直到我十三岁那年,那批带头叫的孩子,陆续都被领养走了,才算慢慢没人提了。”
她没有哭,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
时明玺在黑暗中也沉默着。
他放下酒杯,发出清脆的声响。
然后,他坐到了她的身边,将秦也揽入怀中,她真薄啊,薄得像一个塑料躯壳。
他是很不习惯与人亲近的,唯独秦也。
他没有安慰她说“都过去了”,也没有愤怒地承诺要去惩罚谁。
只是言语,在这样沉重的创伤面前,显得苍白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