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的膝盖压进焦土,右手撑着地面,掌心下的沙粒正一寸寸化作琉璃状的结晶。龙鳞重剑插在身前,剑身嗡鸣不止,像是体内还有什么东西在和它呼应。
他没动,不是不想,是动不了。
七窍冒烟,左眼烧得只剩一团紫火,白发披散如雪,每一根都在热浪中翻腾。可就在那火焰即将吞噬最后一丝神志时,剑尖突然一震——不是外力,是从地底传来的反震。
紧接着,一股寒意顺着剑身爬上来,像冰蛇钻入骨髓。
“咳……”他呛出一口带着火星的血沫,喉咙干裂,声音像是从砂石里磨出来的,“还没死透?”
话音未落,大地轰然开裂。一道幽蓝光流自地底喷涌而出,贴着剑脊直冲天际,与空中尚未散尽的紫焰撞在一起。没有爆炸,没有轰鸣,只有一瞬的静止,仿佛时间被钉住了。
然后,一圈波纹扩散开来。
黑白相间的光晕在地面铺展,形如太极,却比寻常图案多了某种律动感,像是活的一样。冰与火在图中流转,不争不融,却又彼此依存。
林风感到自己的经脉在撕裂、重组,旧伤处崩开又愈合,骨头发出细微的脆响,像是有东西正在体内重新拼接。他低头看自己的手,指尖原本焦黑剥落,此刻竟开始生出新皮,苍白如纸,却透着一股生机。
【检测到《冰火九重天》圆满,激活‘剑气领域’!】
系统的声音在他意识深处响起,平静得不像警告,倒像是某种宣告。
他没来得及回应,身体已先一步做出反应。心念微动,方圆三十步内的空气骤然凝滞。几具残存的敌军尸体刚想挪动,便僵在原地,皮肤表面浮起一层薄霜,下一息就被无形之力绞成碎末。
“这……是什么?”上官燕站在五步之外,凤血剑横于胸前,眼神紧锁林风。她刚才试图靠近,却被一股排斥之力挡了回来,连呼吸都变得沉重。
圣女靠在半截断碑上,脸色惨白,嘴角又渗出血丝。她盯着那幅冰火太极图,喃喃道:“不是功法……是规则变了。”
林风缓缓抬头,左眼的紫焰不知何时已转为银白,右眼也恢复清明。他望着远处战场边缘,那里有个身影正悄然后退,动作极轻,几乎与风沙融为一体。
但他看见了。
心念再动,剑气领域收缩一寸,随即猛然扩张。
那人顿时踉跄,护体真气瞬间冻结,整个人从脚底往上结出寒霜,眨眼间成了一尊冰雕。领域轻轻一震,冰壳炸裂,碎片四溅。
露出来的,是一张陌生的脸。
削瘦,颧骨高耸,额角绘着一道墨线,像是某种家族印记。身上穿着黑色甲胄,样式古怪,腰间佩一把细长弯刀,刀鞘漆黑无纹。
“东瀛人?”上官燕瞳孔一缩,“他们什么时候掺和进来了?”
林风没答。他在系统资料库里见过这类装束——柳生新阴流的死士,专司潜伏刺杀,极少现身中原。眼前这人能瞒过尸群混入联军,绝非普通斥候。
更重要的是,他刚才那一退,太冷静了。不像溃逃,倒像是在确认什么。
“试探。”林风终于开口,声音低哑,却有种奇异的穿透力,“他们在试我还能不能动。”
圣女喘了口气,扶着断碑站直了些:“所以……这些兵,只是诱饵?”
林风没说话,只是抬起手,指尖轻轻一点虚空。
刹那间,整个战场被一股无形力量托起。残肢、断刃、焦木、碎甲,全都悬浮而起,在空中缓缓排列。沙石自动归位,勾勒出战阵轮廓;旗帜碎片拼合成旗面,显出残缺军徽;就连那些毒蝎尸体,也被精准定位,标示出最初的进攻路线。
一幅完整的战局图,就这么悬在半空。
所有人一眼就看出不对劲——十万大军摆出铁砧锤击阵,声势浩大,可真正投入战斗的,不过三千先锋与三百尸兵。其余部队分布松散,间距过大,根本不具备协同作战能力。
“主力没来。”林风说,“来的,都是送死的。”
上官燕握紧了剑:“那真正的敌人呢?”
话音未落,圣女忽然剧烈咳嗽起来,一口血喷在断碑上。她抬手指向沙漠尽头,声音虚弱却清晰:“听……风里有节奏。”
林风闭上眼。
风卷着灰烬掠过耳畔,起初杂乱无章,可细细分辨,竟藏着某种规律——不是鼓声,也不是马蹄,而是一种低沉的、绵延不断的震动,像是海浪拍岸,又像是千军万马踩着同一节拍行进。
很远,但正在逼近。
“他们知道我会留在这儿。”林风睁开眼,目光落在手中的龙鳞重剑上。剑身微颤,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上官燕上前一步:“那就等他们来。你现在……到底算什么状态?还能打吗?”
林风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五指完好,皮肤苍白,血管下隐隐流动着银蓝与紫红交织的光。他试着运转真气,不再有七伤拳那种撕裂五脏的痛楚,也没有圣火焚身的灼烧感。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通透——仿佛全身经脉都被拓宽,内力如溪流汇江,自然流淌。
“以前是我在用剑。”他说,“现在……是我成了剑的一部分。”
圣女忽然笑了下,笑得很轻,带着点疲惫:“那你可别砍错人。”
林风没回她,只是将剑缓缓举起,剑尖指向天际。
剑气领域随之延展,覆盖整片战场。冰火太极图沉入地下,化作阵基,每一步踏出,脚下都会浮现半寸光影。
他站在焦土中央,白发如雪,双目异色,像一尊刚刚苏醒的战神。
远处风沙渐起,那股低沉的震动越来越近。
上官燕握剑的手微微发紧,忽然道:“你刚才说‘他们是来试你的’——试什么?”
林风望着地平线,沉默片刻,才道:“试我值不值得他们亲自出手。”
圣女靠着断碑,喘息着说:“那你……给了答案吗?”
林风抬起左手,五指张开,掌心向上。
一缕银火自指尖升起,不烫,也不亮,却让周围的空气微微扭曲。
“给过了。”他说,“现在,轮到他们回答了。”
风更大了,卷起一片灰黄。
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一直延伸到战场尽头。
剑尖垂落,轻轻点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