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站在巷中,剑尖垂地,呼吸平稳。方才那一瞬的对峙像块烧红的铁,烫过空气后渐渐冷却,可他心里清楚,真正的较量才刚开始。
谢晓峰没动,扫帚仍横在胸前,像一道看不见的界线。但刚才那两步走出的姿态,已经撕掉了“杂役”的皮。他不再是低头干活的人,而是站着就能让整条街安静下来的剑客。
林风缓缓退了半步,双足一沉,长剑平举,剑身微颤,正是夺命十三剑的起手式。他不再试探,也不再逼问。他知道眼前这个人,不会因言语动摇,只会被剑说服。
第一式“孤鸿掠影”划出,剑气轻荡,卷起地上几片落叶。第二式“寒鸦点水”,剑锋低掠,地面石板留下一道浅痕。第三式“飞燕投林”,身形疾进,剑光如织,连贯三招毫无滞涩。
谢晓峰眼皮都没抬。
直到第七式“孤雁啄食”递出,他忽然开口:“偏了。”
林风收势,剑尖落地,没反驳,也没追问。
“手腕高了三寸。”谢晓峰声音平淡,像是在说今天风有点大,“角度不对,力道就散,原本该刺喉的招,变成了吓人。”
林风闭眼,脑中浮现系统记录的画面——那一剑的确偏了些许,但他一直以为是微小误差,不值一提。现在听来,却是根本性的偏差。
他重新摆架,调整手腕高度,体内真气顺着新的路线流转。刚要起势,脑海中系统提示浮现:【检测到修正意图,是否消耗20融合点进行精准校准?】
他默然确认。
一瞬间,经脉中的气流仿佛被重新梳理过,原本生硬的转折变得顺滑,手腕一转,第七式再度使出,动作依旧刚猛,却多了几分沉实。
谢晓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但眉梢轻轻一动。
林风知道,这回对了。
接下来八式、九式、十式接连而出,剑势渐紧,节奏加快。第十一式“断魂落雁”猛然劈下,剑气撕裂空气,直冲地面——可就在最后一瞬,劲力突然一泄,未能顺势衔接到第十二式“雁落平沙”。
他停住,额角渗出汗珠。
谢晓峰摇头:“你在模仿。”
林风睁眼。
“不是用身体记住了招,是你心里不信这一剑能杀人。”谢晓峰把扫帚换到左手,右手轻轻搭在帚柄上,“燕十三创这套剑法时,每一式都想的是——怎么让对手死得更快。你呢?你只想把它练完。”
这话像刀子,直接捅进林风心里。
他确实一直在“完成”这套剑法,像做作业一样,一招一式对照记忆,追求形似。可真正的夺命十三剑,从不是用来表演的。
他深吸一口气,不再依赖系统提示,也不去想什么标准轨迹。他回忆起第一次握住那把铁剑的感觉——掌心发烫,手臂震颤,仿佛有股不属于自己的意志在催促他出剑。那是属于燕十三的本能,是他穿越时带过来的残响。
这一次,他不再复制。
而是试着去“成为”。
第十一式再次使出,这次没有刻意追求速度或角度,而是顺着心意递出。剑锋落下时仍有瑕疵,力度不够圆融,可剑意贯通了。残余的气劲牵引着身体自然前倾,第十二式“雁落平沙”顺势展开,剑光铺开如网,压得地面尘土翻卷。
紧接着第十三式“归雁入群”收尾,剑尖归于腰侧,整个人静立不动。
巷子里一时无声。
铁真真躲在墙角,手心全是汗。她不懂剑法,可刚才那十几招看下来,像是有人拿冰刃一点点刮过她的脊背。尤其是最后三式,比之前凌厉得多,连风都像是被割断了。
系统提示浮现:【缺陷修正成功,融合点-20,夺命十三剑熟练度+15%】
林风呼出一口浊气,肩膀微微放松。
谢晓峰终于点头:“不错。”
两个字,轻飘飘的,可林风听得出来,这是认可。
“但还不够。”谢晓峰补充道,语气依旧平静,“你改了两处毛病,可整套剑法还是缺一口气。”
“哪口气?”
“杀意。”他说,“不是为了杀人而练的剑,永远成不了夺命剑。”
林风沉默。
他知道对方说得对。从他拿到这套剑法开始,目的就不是杀人,而是活下去,是变强,是为了不再被人追着砍。可正因如此,他的剑里始终少了点东西——那种不顾一切、只为终结对手的决绝。
谢晓峰没再多说,只是把扫帚往地上轻轻一顿:“再来一遍。”
林风没犹豫,立刻起势。
第二轮演练开始。
这一次,他不再纠结细节,也不急于修正。他试着把刚才那股“成为燕十三”的感觉延续下去,让剑随心动。第七式出手时,手腕自动压低;第十一式发力时,体内真气提前汇聚丹田,避免中途断劲。
谢晓峰偶尔出声指点:“第九式转身太快,留了破绽。”
“第十式剑尖晃动,心不稳。”
“第十三式收得太急,像怕别人还手。”
每一句都不重,可每句都扎在要害。
林风一边听,一边改。有些地方系统没提示问题,可一旦按谢晓峰的说法调整,立刻觉得顺畅许多。这不像在练功,倒像是有人拿着地图,一条条划掉他走错的路。
两遍、三遍……他连续练了五遍拳套,汗水浸透衣衫,手臂酸胀,可越打越顺。到了第六遍,第十一式与第十二式的衔接终于不再卡顿,剑势如流水般淌出。
谢晓峰嘴角微微一动。
几乎不可察觉。
林风看见了。
他知道,自己正在靠近那个境界。
第六遍收剑,他站在原地喘息,胸口起伏,可眼神亮得惊人。
“你现在打得像个会剑的人了。”谢晓峰说,“但离‘懂’还差得远。”
林风笑了笑:“能让我打得像个人,已经不容易了。”
“你笑什么?”
“我在想,要是早几年有人这么教我,说不定我现在已经是天下第一了。”
“天下第一?”谢晓峰淡淡道,“那位置没人坐得住。燕十三想坐,结果剑反噬了他自己。我不想坐,所以现在还能在这儿扫地。”
林风看着他:“可你明明能一剑解决纪纲,为什么不出手?”
“因为我已经不是那个非得用剑解决问题的人了。”谢晓峰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扫帚,“有时候,不扫干净的地,比扫干净的更让人安心。”
林风没接话。
他知道这话里有别的意思,可他不想深究。
他只知道,眼前的这个人,哪怕拿着扫帚,也是他见过最可怕的剑客。
铁真真一直没动,可她的眼神变了。从前她看林风,是个帮她逃命的男人,带着点莽劲,也带着点傻气。可现在,她看到的是一个在剑路上一步步往前爬的人,哪怕满身伤痕,也不肯停下。
她忽然明白,为什么他会执着于找燕十三的剑法。
不是为了复仇,也不是为了成名。
而是因为他想真正掌握一把属于自己的剑。
谢晓峰忽然抬头,看向巷口。
林风立刻警觉。
“你还有事?”他问。
“没有。”谢晓峰把扫帚扛回肩上,“但我提醒你一句——练剑可以,别把自己练成剑的奴隶。那十三剑不是你的终点,只是起点。”
林风点头:“我记住了。”
谢晓峰转身,准备回赌坊。
就在这时——
屋顶瓦片轻微一响。
不是风,也不是猫。
是有人踩上了屋檐。
林风眼角一跳,右手瞬间按上剑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