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花正茂,哪里还有白日里精明强干、笑容可掬的侯爷模样?
他整个人瘫坐在冰冷的石凳上,背靠着亭柱,头发散乱,衣襟大开,露出里面雪白的中衣。
脚边歪倒着好几个空了的酒坛,浓烈刺鼻的酒气隔着老远都能闻到。
他手里还死死攥着一个半空的酒坛,眼神涣散,布满血丝,直勾勾地盯着结了薄冰的湖面,嘴里含混不清地嘟囔着什么。
“……曼……曼曼……爹的曼曼……你在哪儿啊……”
花小曼的心猛地一跳!
曼曼?花曼曼?那个六岁失踪的嫡女?
花正茂在找她?
而且……这声音里的痛苦和思念,浓烈得几乎要溢出来,与他白天的虚情假意判若两人!
花正茂猛地灌了一大口酒,辛辣的液体呛得他剧烈咳嗽起来,眼泪鼻涕糊了一脸。他胡乱地用袖子擦着,像个无助的孩子。
“……爹没用!爹找不到你……爹把你弄丢了……爹对不起你娘……更对不起你……”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撕心裂肺的痛苦和悔恨,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凄厉。
“……柳氏!毒妇!贱人!”花正茂突然像头受伤的野兽般低吼起来,手中的酒坛狠狠砸在亭柱上!
“啪嚓”一声脆响,酒坛碎裂,残酒四溅,锋利的瓷片甚至划破了他的手掌,鲜血混着酒液滴落,他却浑然不觉。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以为你做得天衣无缝?!”
他对着虚空咆哮,状若癫狂,“曼曼失踪……是你!是你让人做的!你以为攀上了……攀上了那位……就能只手遮天了?!我查到了!我查到了蛛丝马迹!可……可我动不了她!我动不了她啊!”
花正茂的声音充满了绝望的嘶吼和滔天的恨意,却又被一种巨大的无力感死死压住。
“……你害死了曼曼……又逼死了素心……我的素心……”提到亡妻的名字,他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高大的身躯佝偻下去,声音瞬间哽咽,变成了压抑到极致的痛哭,“素心……她那么温柔……那么善良……她信了你的鬼话,以为曼曼贪玩走丢……她自责啊……自责得整夜整夜睡不着……最后……最后……”
花正茂的哭声压抑而破碎,如同濒死的哀鸣。
“……她点了那把火……她把自己烧得干干净净……连……连一点念想都不留给我……”
他猛地抬手,狠狠扇了自己一个耳光,清脆响亮。
“是我!是我引狼入室!是我害了她们母女!我花正茂就是个废物!废物!”
他捶打着石桌,鲜血淋漓的手掌在冰冷的石面上留下刺目的红痕。
“……曼曼……我的曼曼……爹对不起你……爹每天都在想你……爹没放弃找你……爹一直在找……”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变成了梦呓般的呢喃,充满了无尽的思念和绝望,“……你在哪儿啊……你长得像不像你娘……过得好不好……有没有人欺负你……爹给你攒了好多嫁妆……好多好多……就等着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