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洞壁紧贴着后背,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全身撕裂般的剧痛。林溪强撑着沉重的眼皮,死死盯着洞口方向。浓密的水草和藤蔓被一只沾满污泥、指甲缝里嵌着黑垢的手拨开。一个矮小佝偻的身影如同湿滑的毒蛇,悄无声息地滑了进来。
是那个拾荒者!葬马坡废墟里贪婪挖掘的鬣狗!他脸上糊着厚厚的泥垢,只露出一双在昏暗中闪烁着精光的小眼睛,如同饿狼般死死锁定昏迷的司幽月,以及林溪身边散落的兽皮包裹。贪婪的涎水几乎要从他咧开的嘴角滴落。
“嘿嘿…小美人…还有…宝贝…”嘶哑的怪笑如同夜枭啼鸣,在狭小的洞穴里回荡,带着令人作呕的兴奋。他握着那柄淬着幽蓝毒光的短匕,一步步逼近,脚步轻得像猫,却带着致命的威胁。
林溪的心沉到谷底。身体如同被拆散的破木偶,剧痛和虚弱几乎抽干了所有力气。右臂上青黑、惨白、暗红三色纹路在皮下疯狂蠕动,每一次搏动都带来冰火交织的撕裂感。胸前煞精污染的伤口更是传来阵阵诡异的麻痹和灼烧。别说战斗,连抬起手臂都异常艰难。
但他不能退!司幽月就躺在身后,气息微弱,眉心蚀痕在昏迷中依旧散发着不祥的微光。守墓老者用命换来的生路,绝不能断送在这只鬣狗手里!
“滚开!”林溪嘶声低吼,声音因剧痛而变调,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凶狠。他挣扎着想要坐直身体,手摸向腰间那根磨得光滑的粗骨杖。
“啧啧啧…”拾荒者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中贪婪更盛,“都这副鬼样子了…还逞强?”他脚步不停,淬毒匕首在昏暗中划出一道幽蓝的弧光,直指林溪的咽喉!“老子先送你上路!再好好享用这小娘皮和宝贝!”
死亡的寒意瞬间笼罩!林溪瞳孔骤缩!求生的本能和守护的执念在绝境中轰然爆发!他不再试图压制体内那条如同毒蛇般缓慢游走的暗金能量流!反而将全部意念集中其上,如同点燃引线般,狠狠引爆!
“呃啊——!”一声压抑的痛吼从林溪喉中挤出!右臂上那三色交织的诡异纹路瞬间如同活物般暴凸!一股冰冷、狂暴、带着毁灭气息的暗金光芒猛地从他掌心迸射而出!不再是之前荆棘之力的混乱虚影,而是一道凝练如实质、边缘带着细微空间涟漪的暗金能量束!
噗嗤——!
暗金能量束如同烧红的烙铁刺入寒冰,毫无阻碍地穿透了拾荒者刺来的匕首!幽蓝毒光瞬间湮灭!匕首如同朽木般寸寸断裂!
拾荒者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转为极致的惊恐!他根本来不及反应!
轰——!!!
暗金能量束去势不减,狠狠撞在他的胸口!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声沉闷的、如同重物砸进烂泥的闷响。拾荒者佝偻的身体猛地一僵,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他胸口那件油腻的皮袄瞬间化为飞灰!露出下方干瘦、布满污垢的胸膛。一个碗口大小、边缘焦黑、深可见骨的恐怖血洞赫然出现!伤口边缘的皮肉呈现出诡异的暗金色泽,如同被高温瞬间灼烧碳化!
“呃…嗬嗬…”拾荒者喉咙里发出漏风般的嗬嗬声,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和茫然。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前的血洞,又抬头看向林溪,似乎想说什么,却只有大股大股混杂着内脏碎块的黑血从口中涌出。他身体晃了晃,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般软软瘫倒在地,抽搐了两下,便彻底没了声息。那双贪婪的小眼睛兀自圆睁着,凝固着死前的惊骇。
洞内死寂。只有林溪粗重痛苦的喘息和洞外隐约的水流声。暗金光芒一击之后迅速黯淡、消散。林溪如同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软在地,大口咳血。右臂上的三色纹路剧烈闪烁,皮肤下传来如同万蚁啃噬的剧痛和更深的冰冷饥渴感。刚才那一下,几乎耗尽了他残存的所有力量,也引动了体内混乱力量更剧烈的反噬!
他强忍着眩晕,看向拾荒者的尸体。那恐怖的伤口和瞬间毙命的景象让他自己都感到心惊。这股新生的力量…太邪异,太不可控!
顾不上细想,他挣扎着爬到司幽月身边。她的气息更加微弱了,眉心蚀痕的血光在暗金能量爆发的刺激下似乎又亮了一分,蔓延的黑色纹路如同蛛网般爬满了她苍白的脖颈。不能再拖了!
他颤抖着打开老者留下的兽皮包裹。里面几包油纸包裹的黑色药粉散发着浓烈的药味;那块刻着地图的暗沉令牌冰冷沉重;还有那枚漆黑的骨哨。
他拿起令牌,借着洞口透入的微弱天光仔细辨认。正面是荆棘祭坛图案,背面是复杂的地形图。一条蜿蜒的路线被重点标记,从他们所在的“鬼哭涧下游”出发,穿过一片标记着“腐骨林”的区域,最终指向一个刻着巨大齿轮和熔炉的符号——“古工遗府·秘库”!
秘库!老者指引的最后希望!地图上还标注了“腐骨林”的危险:尸瘴、变异兽、迷失幻雾。以及一处位于腐骨林边缘、标记着“古工哨站(废弃)”的相对安全点。
必须尽快赶到那里!林溪收起令牌,目光落在司幽月苍白的脸上。他挑出几包气味最为辛辣刺鼻的药粉,混合着岩壁渗出的冰冷水珠,小心翼翼地撬开她的嘴唇,将浑浊的药汁一点点灌了进去。又撕下自己相对干净的里衣布条,蘸着药粉和冷水,重新敷在她眉心的蚀痕上。
药粉似乎起了一点作用,司幽月紧蹙的眉头微微舒展了一丝,但气息依旧微弱如游丝。
不能再等了!林溪将剩下的药粉胡乱塞进怀里,将那枚漆黑的骨哨用细绳系好挂在脖子上,紧贴着皮肤。他深吸一口气,强忍着全身散架般的剧痛和体内混乱力量的撕扯,将昏迷的司幽月再次背起。她的身体冰冷而轻盈,却像一座大山压在他伤痕累累的背上。
他最后看了一眼拾荒者那死不瞑目的尸体和洞外翻滚的浓雾,咬了咬牙,背着司幽月,踉跄着冲出了洞穴,没入枯林深处更加浓重的迷雾之中。
枯林死寂。参天古木早已死去,只剩下光秃秃、扭曲盘结的枝干,如同伸向灰暗天空的鬼爪。浓得化不开的灰白色雾气在林间缓缓流淌,遮蔽了视线,连脚下的腐叶都难以看清。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腐朽气息和一种…若有若无的、如同尸体腐烂般的甜腻恶臭。寂静得可怕,连虫鸣鸟叫都绝迹了,只有林溪沉重踉跄的脚步声和粗重的喘息在死寂中回荡。
怀中的守云佩紧贴着皮肤,散发着微弱的温热,勉强驱散着侵入骨髓的阴寒。但那股冰冷的“天视”波动,如同跗骨之蛆,始终牢牢锁定着他,穿透浓雾,清晰地传递着追兵的逼近感!神朝的人…就在后面!
林溪背着司幽月,在浓雾和枯死的巨木间亡命穿梭。每一步都异常艰难,脚下的腐叶湿滑粘腻,盘结的树根如同绊索。他只能凭着模糊的方向感和地图令牌上粗糙的指引,朝着东北方艰难跋涉。体内的剧痛如同潮水般阵阵袭来,暗金能量流在消耗殆尽后,带来的反噬更加凶猛,右臂上的三色纹路灼热刺痛,仿佛有无数烧红的钢针在皮下游走。
不知走了多久,雾气似乎变得更加浓稠,带着一股刺鼻的腥甜味。脚下的腐叶层越来越厚,踩上去发出令人不安的噗嗤声。四周开始出现一些形态怪异的植物——长着惨白菌伞的巨大蘑菇,如同血管般蠕动的暗红色藤蔓,还有散发着磷光的、如同骷髅头般的诡异花朵。空气更加阴冷,那股尸体腐烂的恶臭也越发浓烈。
“呃…”背上的司幽月突然发出一声极其痛苦的呻吟,身体微微抽搐起来。林溪连忙停下脚步,将她小心放下。只见她眉心的药泥被汗水浸透,暗红的蚀痕剧烈闪烁着,蔓延的黑色纹路如同活物般加速爬行!她苍白的皮肤下,隐约可见细小的黑色血管在蠕动!蚀毒在腐骨林诡异的环境刺激下,再次爆发了!
“司幽月!”林溪心急如焚,手忙脚乱地掏出药粉,想要重新敷药。但就在这时!
嗡——!!!
那股冰冷的“天视”波动毫无征兆地骤然增强!如同实质的冰锥,狠狠刺入林溪的脑海!同时,远处浓雾中,隐约传来了沉重的、如同金属甲胄摩擦地面的脚步声和低沉的呼喝声!追兵…已经很近了!
林溪的心脏狂跳!他猛地抬头,看向前方浓雾深处!隐约可见一片更加扭曲、散发着浓郁不祥气息的林地轮廓!腐骨林核心区域!不能再往前了!司幽月的蚀毒会彻底失控!追兵也马上就到!
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再次缠绕住心脏!前有绝地,后有追兵!司幽月命悬一线!
怎么办?!
他下意识地摸向胸前那枚冰冷的黑色骨哨!老者临死前塞给他的东西!这到底是什么?有什么用?
死马当活马医!林溪眼中闪过一丝疯狂!他不再犹豫,一把扯下骨哨,用尽力气,狠狠吹响!
呜——!!!
一声极其低沉、沙哑、如同受伤巨兽在深渊中绝望哀嚎的哨音,猛地从骨哨中爆发出来!声音并不洪亮,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穿透力和…奇异的共鸣感!瞬间穿透了浓稠的雾气,在死寂的腐骨林中远远荡开!
哨音响起的刹那!
异变陡生!
林溪脚下那厚厚堆积、散发着恶臭的腐叶层,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死水潭,猛地剧烈翻腾起来!无数惨白的、带着粘稠黑泥的枯骨手臂,如同雨后春笋般破开腐叶层,疯狂地抓向林溪和司幽月的脚踝!同时,四周那些形态怪异的植物也如同活了过来!惨白的菌伞猛地张开,喷出大团带着刺鼻腥甜的黄色孢子雾!暗红色的藤蔓如同毒蛇般弹射而出,缠绕而来!骷髅般的磷光花朵花蕊处,更是射出数道带着腐蚀性的惨绿汁液!
尸变!整个腐骨林…都被骨哨唤醒了!
林溪头皮瞬间炸开!他猛地抱起昏迷的司幽月,狼狈地向后翻滚!险之又险地躲开了抓来的骨爪和喷射的汁液!但黄色的孢子雾已经弥漫开来,带着令人眩晕的腥甜气息!
“咳咳!”林溪吸入一口,顿时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和恶心!他强忍着不适,抱着司幽月亡命后退!但四周的枯骨手臂越来越多,如同地狱伸出的魔爪,疯狂地抓挠着!藤蔓和毒雾也步步紧逼!
更让他心胆俱裂的是,远处浓雾中,神朝追兵的脚步声猛地一顿!紧接着,传来几声短促而凄厉的惨叫!显然,他们也遭遇了腐骨林的“款待”!
骨哨…竟然引动了腐骨林的异变?!这到底是救命稻草…还是催命符?!
林溪抱着司幽月,在疯狂抓挠的骨爪和弥漫的毒雾中狼狈躲闪。体内力量耗尽,剧痛撕扯着神经。他看着怀中司幽月眉心越来越亮的蚀痕,又看向浓雾中隐约闪现的金狮禁军身影和疯狂涌动的枯骨…
枯林彻底化为炼狱!而他们,正身处炼狱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