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悦的消息还停在手机屏幕上，苏然站在便利店门口，手里捏着刚买的泡面和一瓶水。他低头看了眼，手指悬在屏幕上方，最终只是点了下电源键，把光亮压进黑暗。
夜风有点凉，吹得他袖口破的地方微微晃动。他没再看第二眼，转身朝出租屋走。
楼道灯坏了两层，他摸黑上到五楼，钥匙插了两次才对准锁孔。推门进屋，屋里一股潮味混着外卖盒的残香，他顺手把泡面往桌上一扔，整个人摔进椅子，后背陷进那块塌下去的海绵里。
手机刚放桌上，就开始震动。
一条接一条。
“你火了。”张峰的声音从视频通话里传来，背景是烧烤摊的喧闹，“我现在走在街上，旁边俩人正刷你直播回放，说这哥们长得一般，但本事不赖。”
苏然扯了扯嘴角：“那你说我帅不帅？”
“帅个头，满脸灰，跟工地逃出来的似的。”
“可他们信了。”苏然撑起身子，点开自己账号后台，数据还在往上蹦，“播放量一千二百万，转发破十万，热搜前三。”
他话音未落，手机又弹出新消息。
【某文化传媒：苏先生您好，我们是星途传媒，诚邀您加入我们的mcN机构，保底年薪百万起，专属经纪人服务……】
往下翻，类似的私信排成长队，有公司、有个人、有自称“军方联络员”的，还有人发了个表情包，配文是“异能者求职，请问五险一金怎么算”。
“全是骗子。”张峰啧了一声，“我刚查了三家，注册时间不超过十天，法人信息对不上，典型的皮包公司。”
“我还收到个offer，让我去演真人版《钢铁侠》，说能给我造动力装甲。”苏然笑出声，“我说我没钱交押金，对方立马拉黑我。”
“现在谁都知道你值钱。”张峰收起玩笑语气，“问题是，值钱的人也最容易被割韭菜。”
苏然没接话，手指滑动屏幕，点开一条新闻链接——《惊现真实异能者？网红主播直播突围全过程引热议》。
页面加载出来，是他站在巷口说话的画面截图，标题下面写着：“专家称或为新型特效技术”，另一段引用某大学教授的话：“不排除心理暗示与群体幻觉叠加效应。”
评论区炸了锅。
有人喊他是英雄，有人说他是骗子，还有人分析他护盾反弹时的物理受力角度，得出结论：“这不符合动量守恒，绝对是假的。”
“你看这个。”林悦的声音突然响起，她不知什么时候也进了视频会议，小脸凑在镜头前，“有个营销号发帖说你是某秘密实验室逃出来的试验体，还配了张‘内部文件’照片，虽然p得连公章都歪了。”
“那我岂不是还得感谢他们帮我立人设？”苏然耸肩，“以前没人信我，现在至少一半人觉得我可能真有两下子。”
“可另一半觉得你是疯子。”林悦盯着他，“而且……你不觉得太巧了吗？刚直播完，全网就铺天盖地都是你的事，连本地电视台都转了片段。”
张峰点头：“我也觉得不对劲。正常热度是慢慢爬榜，哪有一觉醒来全平台推送的？背后肯定有人推了一把。”
“推得好啊。”苏然靠回椅背，“流量来了，饭就能吃饱。你们忘了我上个月吃泡面吃了十八天？”
“你现在是要用名气换钱？”林悦问。
“我是要用名气换命。”他笑了笑，“没有关注度，下次被人围住，谁知道我在哪？报警都没人信。但现在不一样了，我直播一次，百万人看着，谁敢明目张胆动手？”
林悦抿了抿嘴，没再说什么。
张峰敲了敲桌子：“那接下来怎么办？这么多合作找上门，总不能全拒了吧？”
“先晾着。”苏然关掉几个明显诈骗的私信，“等风头再高点，真正的玩家才会露脸。现在冒头的，都是想蹭一波快钱的杂鱼。”
“那你也不能一直这么耗着。”林悦打开一个文档，“我已经把你最近的舆情分了类，红色标记的是恶意炒作，黄色是中立报道，绿色是可以考虑合作的媒体资源。”
苏然瞥了一眼，密密麻麻列了几十条。
“你还真是当正事干了。”
“因为你不会。”她瞪他一眼，“你以为随便哪个记者都能接触你？万一有人打着采访名义套情报呢？”
“那你说我该见谁？”
“目前只有两家可信度较高，一家是本地民生频道，做过公益专题；另一家是科技类自媒体，专注新兴现象报道。其他的，建议暂时不回应。”
苏然点点头，正要说话，手机突然弹出一条加密频道提醒。
他手指一顿。
那是他用来接收特殊情报的备用账号，平时几乎没人知道。
消息只有一行字：【他们已经在查你直播时的位置信号源。】
他眯起眼，迅速退出界面。
“怎么了？”张峰察觉异样。
“没事。”苏然把手机扣在桌上，“就是觉得……这热度来得太顺了，顺得像有人故意放出来的。”
“你是说，有人在帮我们炒？”林悦皱眉。
“也可能是逼我现身。”他低声说，“热度越高，越容易暴露行踪。我不是怕出名，我是怕有人借着‘关注’的名义，把我盯死。”
房间里安静了几秒。
窗外城市的光映进来，在地板上划出一道斜线。
“那你打算怎么办？”张峰问。
“继续播。”苏然重新点亮手机，“但他们想看我失控，想看我被捧杀，那就别怪我不按套路走。我可以火，但得烧在他们控制不了的地方。”
林悦盯着他看了会儿，忽然笑了：“你还记得你第一次直播时说什么吗？”
“说什么？”
“你说你要让全世界知道，有个叫苏然的小主播，哪怕穷得只剩一台手机，也不会跪着讨饭吃。”
苏然一愣，随即咧嘴：“我记得，我还说我要买得起泡面加蛋。”
三人同时笑了。
笑声落下，苏然打开电脑，准备剪辑下一期内容。
就在这时，城市另一端，一间没有窗户的房间里，屏幕正循环播放着他消失又闪现的画面。
一个戴着金属指套的男人坐在暗处，指尖轻轻敲击扶手。
“第三次逃脱。”他的声音低沉，“不是运气。”
手下站在门口，不敢抬头：“是否启动b计划？”
“不用。”男人缓缓起身，“让他继续红。我要所有人看到他风光的时候，亲手把他拽下来。”
他走到屏幕前，放大苏然回头说“我不是猎物，是挑战者”的那一帧。
“把他的直播数据全部调出来，过去七天的所有行为轨迹，社交互动，情绪波动……我要知道他什么时候吃饭，什么时候睡觉，甚至……他什么时候最松懈。”
“是。”
男人盯着画面，忽然冷笑：“名气？很好。我会让他明白，光环照得越亮，影子就越深。”
他抬手，屏幕瞬间变黑。
指令发出：
“制造孤立，瓦解信任，让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无人可依。”
出租屋里，苏然正把最后一段视频拖进时间轴。
林悦提醒他早点休息，张峰说明天带合同样本过来细看。
他应了一声，关掉主灯，只留台灯一盏。
屏幕还开着，文档标题是《舆情应对策略》。
他盯着那行“他是英雄还是骗子？”的热搜话题，看了很久。
然后伸手，把手机拿起来，调成静音，塞进枕头底下。
躺下时，窗外一辆夜班公交驶过，车灯扫过天花板，像一道短暂的闪电。
他闭上眼。
床头柜上的水杯，倒映着未关的电脑屏幕，那一行黑色标题静静躺着——
《他是英雄还是骗子？》
水波微漾，字迹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