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然一脚踩空,鞋底在楼梯转角打滑,油渍在灯光下泛着暗光。他扶住墙才没摔下去,低头盯着那片湿痕,眉头皱成一团。这地方荒得连老鼠都嫌冷,哪来的机油还新鲜渗着?
他没多琢磨,只当是钟楼老机器漏的油,拍了拍手继续往下走。手机信号刚恢复,林悦的消息一条接一条蹦出来:“直播数据爆了!”“平台给你发了红标认证!”“你现在是全网热度第一!”
他咧嘴笑了下,脚步轻快了几分。
半小时后,他推开出租屋的门,屋里安静得能听见冰箱运作的嗡鸣。灯一开,墙上粉丝送的应援画映入眼帘——画里的他站在钟楼顶端,手里举着发光的齿轮,底下写着一行歪歪扭扭的字:“苏哥,你比宝藏还亮。”
他把背包往椅子上一甩,顺手打开电脑,插上直播回放设备。泡面在锅里翻滚,水汽往上冒,他一边搅一边瞄屏幕。高光片段刚剪到他拿出黄铜核心那一刻,弹幕刷得几乎盖住画面:“破防了!”“这才是现实寻宝!”“主播别停,下一个谜我陪你找!”
他吹了口热气,吸了一大口面,烫得直哈气,眼角却一直带着笑。
就在这时,余光扫到门缝底下露出一角白色。
他愣了下,嘴里还嚼着面,筷子停在半空。谁会在这个点送东西?快递不会塞门缝,房东早被他拉黑了。
他趿拉着拖鞋走过去,弯腰捡起信封。普通白纸折的,没邮票也没名字,边角有些毛糙,像是手撕下来的。他翻来覆去看了几遍,没印章也没指纹,就这么干干净净地塞在他家门口。
“挺会玩神秘啊。”他嘟囔一句,撕开。
里面是打印的宋体字,整齐得像从文档里直接复制的:
**“你已经走得太远。停止直播,否则下次见面,不是警告。”**
他盯着那行字,脸上的笑一点点收了回去。
背面印着一个符号——一道斜线穿过圆环,边缘带个小钩,像某种标记。他瞳孔猛地一缩。
这图案他见过。
旧道具箱里的纸条上有,钟楼维修通道第二张纸条背面也有,只是更模糊些。现在这个清晰得像是专门扫描复刻的。
他转身反锁上门,又检查了窗户和阳台推拉门。锁扣都好好的,但阳台地砖上有一道浅痕,像是鞋底蹭过留下的,纹路不是他的运动鞋款。
他掏出手机,拍照存证,然后拨通张峰电话。
“喂?”张峰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老张,出事了。”苏然压低声音,“有人盯上我了。”
“啥意思?报警了?”
“不是警察。”他把信对着镜头拍给他看,“有人给我塞了封信,知道我最近的行动,还用了之前线索里的符号。这不是巧合。”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你确定没人跟踪你回来?门窗都锁好了?”
“锁是完好的,但阳台有脚印,不是我的。”
“……操。”张峰呼吸重了几分,“你先别碰别的东西,原地待着。明天一早我过去。”
“你不问我怕不怕?”
“你要是怕,就不会第一时间打电话给我,而是直接关设备跑路了。”
苏然扯了下嘴角,没说话。
挂了电话,他关掉所有灯,背靠墙坐在床沿,手里捏着那张纸。窗外城市灯火照不进这间小屋,只有电脑屏幕还亮着,映着他半张脸。
他知道,有人一直在看着他。
从第一张纸条开始,从他第一次用瞬间移动躲开陷阱开始,从他在直播间说出“这不是表演”开始。
对方不仅知道他在找什么,还知道他怎么找。
更可怕的是——对方直到现在才出手警告,说明之前的一切,都在他们的观察之下。
他想起直播最后那句“只要你们还在看,我就继续找”。
弹幕说“我们一直信你”。
可现在,信任成了最危险的东西。因为他不知道,那个写信的人,是不是也混在观众里,一边刷着支持,一边记下他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
他站起身,走到书桌前拉开抽屉,把信放了进去,压在笔记本下面。然后打开直播计划表,光标在“下一场:地下管网·声波共振”上停了几秒,敲下确认。
键盘声在夜里格外清脆。
他没关电脑,也没睡。而是翻出之前的直播录像,一帧帧回放钟楼内外的画面。尤其是他进入密室前后的时间段,有没有人影出现在背景里,有没有异常的反光或移动。
十分钟后,他在一段三十秒的镜头里发现了问题。
那是他刚踏入钟楼中层平台时拍的。画面角落,通风管道的金属格栅动了一下。
很轻微,幅度不超过两厘米。
像是有人在里面爬行时不小心碰到了。
他放大那一帧,反复播放。格栅边缘留下一道细长的划痕,和他在墙上摸到的那道温热痕迹,位置几乎一致。
他盯着屏幕,手指慢慢收紧。
原来那时候,就已经有人在上面了。
不是在他之后,也不是在他之前。
是和他一起进来的。
他猛地合上电脑,抓起外套就往门口冲。手刚碰到门把,又硬生生停下。
不能出去。
对方既然能精准投递信件,说明对他的作息、路线、住所了如指掌。贸然外出,等于主动走近对方的节奏。
他退回屋里,从床底拖出一个工具箱,翻出几个小型摄像头和无线信号探测器。这是上次张峰帮他装直播设备时多带的,说是防偷拍用的。
他把两个微型摄像头分别装在门框上方和阳台角落,信号探测器则放在客厅中央,开机后屏幕上跳出几个频段波动。
其中一个,在持续跳动。
频率不高,但稳定存在。
像是某种远程监听装置在工作。
他顺着信号源方向挪动探测器,数值在靠近书桌时达到峰值。
他慢慢拉开抽屉,取出那封信,对着台灯照了照。
纸张正常,没有夹层。
但他忽然注意到,信纸右下角有一圈极淡的压痕,像是被什么东西压过很久,又被人刻意擦掉。
他拿笔轻轻涂了层铅灰上去。
一个字母轮廓浮现出来。
**R**
很小,藏在折痕深处,若不是刻意检测,根本发现不了。
他盯着那个字母,眼神一点点冷下来。
这不是普通的威胁。
是宣战。
他把探测器调到静音模式,摄像头切换为本地存储,不再联网上传。然后重新坐回电脑前,打开加密聊天窗口,给张峰发了条消息:
“别走常规路线过来。换衣服,绕三个街区,带屏蔽袋。”
发完,他拔掉路由器电源。
屋里彻底安静下来。
他坐在黑暗里,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抽屉边缘。
下一秒,指甲刮过木板发出一声轻响。
他忽然顿住。
刚才……好像听到隔壁传来一声关门声。
可这栋楼的隔音很差,平时邻居吵架都能听清,怎么偏偏刚才没听见脚步?
他缓缓转头,看向墙壁。
那里贴着一张城市地图,是他用来标记线索地点的。
地图上,钟楼的位置被红笔圈了又圈。
而此刻,在台灯余光下,那个红圈边缘,似乎多了个不起眼的小点。
像是被针扎过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