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一开，工装裤男人扫了眼屋里那个胶水粘的箱子，又盯着苏然看了两秒，拎着工具箱就往里走。张峰在后面低声说：“王叔走了，临走前把方案改了三页，说你这‘心念触发’得靠边站，先练熟动作再说。”
苏然点点头，顺手把门关上。林悦从厨房探出头：“奶茶要热吗？”
“不用，我等会儿再喝。”他活动了下手腕，看向角落的箱子，“咱们开始吧。”
张峰一屁股坐在镜头正对的椅子上，林悦也坐到他旁边。两人面前摆着手机支架，屏幕上已经打开了录制界面。
“来真的？”张峰抬头，“不开玩笑，你现在就像当年体测跑八百米前那表情——嘴硬腿软。”
“我这是紧张吗？我这是酝酿。”苏然扯了扯衣领，“再说了，上次我跑八百米可拿了小组第三。”
“因为全组就三个人。”
林悦噗嗤笑出声。
苏然瞪了他们一眼，深吸一口气，走到箱子前站定。他按下开关，内部灯光缓缓亮起，蓝白交错，照得箱体边缘泛出一圈微光。他伸手敲了敲侧板：“密封性测试过了，隔音材料加了两层，手动按钮藏在右下角内衬下面，按三秒就能弹开锁扣。”
“说这么多，是怕待会儿自己打不开？”张峰挑眉。
“我是怕你们吓到。”苏然一本正经，“等会儿我要用读心术感应观众念头，触发机关。第一个环节是‘猜你想的数字’，林悦当目标，我来读她心里的随机数。”
“我可想个负数。”林悦眨眼。
“别捣乱。”苏然闭眼，集中精神。
几秒后，他睁眼：“你刚才想的是……7？”
林悦愣住：“对啊！你怎么知道？”
“系统显示你情绪波动峰值出现在7这个数字上。”苏然咧嘴，“接下来，当我听到有观众心里持续默念‘我想帮你’超过三秒，外部电磁锁就会释放，箱门自动打开。”
“然后呢？”张峰问。
“然后我从里面翻出一张写着老粉丝留言的卡片，配合音效和灯光，完成收尾。”
“听起来像算命摊配逃生通道。”
“这是艺术。”苏然严肃道，“准备好了吗？模拟直播，现在开始。”
他走进箱子，咔哒一声，门从外侧锁上。
屋内安静下来。
十秒过去，灯没亮，门没动。
二十秒，依旧死寂。
张峰低头看表：“你确定不是电池没电？”
突然，轰的一声，箱内炸响一段爆炸音效，吓得林悦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谁想的‘这箱子能着火’？！”苏然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带着点怒意。
张峰举手：“我，我就是试试系统灵不灵。”
“它太灵了！”苏然拉开门走出来，脸色发黑，“你脑子里放烟花呢？我还以为真着了！”
“说明反应灵敏。”张峰耸肩，“至少比你上次直播念错弹幕强。”
“那次是网络延迟。”
林悦憋着笑：“刚才那段……其实挺真实的，就是节奏有点……”
“卡。”苏然接过话，“我知道。读心的时候我没说话，场面空了十几秒，像在等人交电费。”
“不止。”林悦轻声说，“你眼里有光，但动作像在背课文。”
“对。”张峰点头，“你光顾着等系统提示，根本没看我们。观众要的是‘我信你能读懂我’，不是‘我信你电脑没死机’。”
苏然沉默，走回箱子边，重新打开录像回放。
画面里，他站在箱前，语气平稳地讲解流程，可眼神总往角落的笔记本瞟，像是在确认步骤。读心环节，他闭眼时间过长，脸上毫无变化，等睁开眼报出数字时，语气平淡得像报天气。
到了关键解锁时刻，系统延迟了两秒才响应，他站在封闭空间里，手指微微抖了一下。
“你怕了。”林悦忽然说。
苏然没否认：“那一秒，我真的以为锁坏了。”
“所以动作僵了。”张峰指着屏幕，“你本来设计的是门开瞬间抬手示意，结果手举到一半才想起来，跟抽筋似的。”
苏然揉了揉额头：“我以为把流程记熟就行，没想到……连贯性差这么多。”
“这不是背书考试。”林悦站起来，走到他身边，“你是想让观众感觉到‘被看见’，可你自己都没看他们。”
苏然低头看着地板。
第一次直播时，他什么都不会，就靠一张嘴胡侃，冷场了自嘲两句，观众反而觉得真实。现在他有了能力，有了道具，反倒把自己框住了。
他关掉录像，走到房间中央，把所有设备都停了。
张峰看他一眼：“干嘛？放弃？”
“不是。”他摇头，“是得重新来。”
他拿起笔，在墙上贴的流程图上划掉几处。
“第一，读心不能只靠系统反馈，我得学会用语言引导情绪，让观众主动去想那个关键词。”
林悦眼睛一亮：“比如你说‘有没有人此刻正想着帮我完成这场表演’，然后停顿，给他们时间回应？”
“对。”苏然点头，“第二，动作得练成本能。我现在开门、翻牌、亮灯，全是分开想的，必须变成一套连贯动作。”
“每日十遍？”张峰笑。
“三十遍。”苏然认真，“第三，加备用预案。万一信号偏差，不能干等着，得有替代触发方式。”
张峰吹了声口哨：“你还真打算接着搞？”
“不然呢？”苏然笑了，“难不成让我回去继续讲冷笑话骗礼物？”
林悦也笑了：“那我再去买套备用灯带，万一又炸音效，至少别黑屏。”
“这次我站远点。”张峰拍拍苏然肩膀，“再来一次？”
“再来。”
苏然重新站到箱子前，这次没开录像。
他先对着空气演练开场词：“各位，今晚不一样。我不只是读你们的弹幕，我想知道，此刻正在看我的你，心里在想什么？”
声音不高，但语气沉了下来。
他闭眼，假装感应，再睁眼时，目光直接落在林悦脸上：“你刚才是不是在担心奶茶洒了？”
林悦一怔：“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一直盯着杯子。”苏然笑，“但下一秒，你在想‘希望他成功’，对吧？”
她脸微红：“嗯。”
“这就是我想听的。”他转向张峰，“你也一样。哪怕只是想一句‘这小子别砸手里’，我都听得见。”
张峰哼了一声：“煽情挺在行。”
苏然不理他，继续走流程。
这一次，他不再死等系统提示，而是边说边观察两人表情。当他感觉到林悦心里浮现“我想帮他”时，立刻抬手，同时按下隐藏按钮模拟解锁。
门应声而开。
他顺势抽出卡片，灯光随之一变，音乐缓缓响起。
整个过程流畅了许多。
“这次还行。”张峰点头，“至少不像上次那样，我怀疑你要在里面睡着。”
苏然擦了擦汗：“还有问题。”
“哪块？”
“翻牌的时候，手还是慢了半拍。”他重复动作，“得再快一点，眼神得跟着手走，不能低着头像在找钥匙。”
“你以前翻扑克不是挺溜？”
“那是骗大学生喝酒时练的。”苏然叹气，“现在要求高了，得让人觉得……神奇。”
林悦忽然说：“你记得第一次给我变硬币吗？就在小吃街那家奶茶店门口，你手忙脚乱的，硬币掉地上两次，可我还是觉得特别厉害。”
“因为我脸皮厚。”
“不是。”她摇头，“是因为你笑着跟我说‘别眨眼，奇迹要来了’。那时候我就信了。”
苏然看着她，慢慢也笑了。
他回到箱子前，深吸一口气。
“再来一次。”
这一次，他没说话，直接开始。
走进箱子，关门，灯光亮起。
他闭眼，感知周围的情绪流动。
林悦在默默支持他，张峰虽然嘴损但也在关注节奏。
他开口，声音平稳：“有没有那么一刻，你觉得没人懂你？但现在，我想试试。”
停顿两秒。
“如果此刻，你心里想着‘我想帮你’，请让它停留三秒。”
他感受着系统反馈，同时观察两人神情。
当林悦眼神微微闪动时，他立刻抬手。
咔哒。
门开。
他抽出卡片，转身面向他们，灯光正好打在脸上。
“看到了吗？”他说，“这不是魔术，是你们一起完成的。”
张峰没说话，默默鼓了两下掌。
林悦眼眶有点湿。
苏然喘了口气，笑了：“这次，是不是像那么回事了？”
“像了。”张峰站起来，“但你右手翻牌时小指翘起来了，跟兰花指似的。”
“你注意点审美行不行？”
“观众可都在意细节。”
苏然正要反驳，突然发现灯带闪了一下。
他皱眉：“是不是电压不稳？”
林悦赶紧去看插线板：“我买的便宜插座，可能带不动这么多设备。”
“那就换。”张峰掏出手机，“我叫人送个工业级排插，顺便再带捆阻燃电线。”
“你认识卖插座的？”
“认识管仓库的老李。”
苏然无奈：“你们一个比我还会搞后勤。”
“你现在是演员。”张峰拍他肩，“演员只管演好戏，剩下的交给我们。”
苏然点头，再次看向箱子。
他知道，离完美还差得远。
但至少，这条路，不是他一个人在走。
他活动了下手腕，重新站定。
“再来一次？”
林悦笑着点头：“再来。”
张峰坐回椅子：“这次我什么都不想，就看你能不能察觉我无聊。”
苏然深吸一口气，走向箱子。
手搭上门把时，他回头看了他们一眼。
然后，轻轻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