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数个岔路口前,压抑得令人窒息的气氛再次如潮水般涌来,将众人紧紧包裹。
每一条通道都像是巨兽张开的口,深邃得望不见尽头,贪婪地吞噬着手电筒有限的光线,散发出截然不同却又同样令人心悸的不祥气息。
空气在这里仿佛凝固了,混合着千年尘埃和隐约的血腥气,以及一种更深沉的腐朽味道,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胸口。
无三省举着强光手电,光束如同探针,逐一扫过几个黑黝黝的洞口。他的眉头拧成了一个深刻的“川”字,每一条通道看起来都别无二致。
幽深,潮湿,寂静,石壁上布满了滑腻的苔藓和诡异的刻痕,仿佛在无声地警告着闯入者。
“三爷,这咱们该往哪儿下脚?”
胖子看着那几个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洞口,只觉得后颈发凉,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总不能搞点兵分几路,一个个试吧?咱这点家当和力气,可不够这么挥霍的。”
他的大嗓门在狭窄的空间里显得有点虚。
潘子已经利落地重新包扎好伤口,但脸上血色仍未完全恢复,他声音低沉而紧迫:
“三爷,此地不宜久留,得快点拿个主意。”
无三省何尝不明白眼前的困境。他深吸一口带着霉味的空气,目光如电,再次锐利地扫过几个洞口,仿佛要从中看出隐藏的玄机。
他的视线又落在状态不一的同伴身上:
潘子挂彩但意志坚定;安逸脸色苍白,眼神躲闪,显然还没从之前的惊吓中完全恢复;无邪虽然强作镇定,但紧抿的嘴唇暴露了他的紧张;胖子咋咋呼呼但关键时刻还算可靠。
而张麒麟和黑瞎子,则是队伍里最沉稳定海神针和最难以捉摸的变数。
权衡利弊,只在瞬息之间。他猛地一握拳,做出了决断:
“不能挤在一起了,目标太大,容易一锅端,效率也太低。分两组探路,缩短时间,彼此也能有个呼应。”
分组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就已清晰。
“一组,我,潘子,胖子。”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随即目光转向另一拨人。
“二组,麒麟,黑瞎子,你俩带着无邪和安逸。”
这个分组的用意昭然若揭——将队伍里战力天花板和智谋担当组合在一起,保护核心的“侄子”和无常的“新人”。
无三省自己则带着忠诚果敢的潘子和经验丰富的胖子承担另一路的风险。
安逸听到这个安排,心脏猛地一缩,和张麒麟还有黑瞎子一组?安全感是爆棚了,有这两位在,生存指数直接拉满。
可是……他的“亲密接触”任务怎么办?要和那位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寒气的张大冰山,以及那位笑里藏刀的黑狐狸长时间近距离相处,还要绞尽脑汁制造“意外”?
这简直是把兔子扔进狼窝里,还要求兔子去拔狼毛!他的脸色瞬间变幻莫测,又是后怕又是绝望,眼神飘忽不定,根本不敢与那两位对视。
无邪倒是微微松了口气。
虽然担心三叔,但和小哥,瞎子在一起,心里莫名踏实许多,而且也能顺便照看一下行为举止越来越奇怪的安逸。
黑瞎子闻言,饶有兴致地推了推墨镜,镜片反射着幽光,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视线轻飘飘地落在安逸身上:
“哟,安小朋友,缘分呐,接下来这一路,可得多多‘关照’了。不过咱事先说好,下次要是再腿软,可得找准方向,瞎子我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某些小朋友的突然‘碰瓷’。”
那语调里的戏谑,像羽毛一样搔刮着安逸紧张的神经。
安逸:“……”
他现在无比渴望能和胖子换个位置,哪怕去面对未知的机关陷阱。
张麒麟对此安排没有任何表示,只是极淡地瞥了无三省一眼,算是默认。
他的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安逸那副如临大敌又生无可恋的脸,深邃的眸底波澜不惊,读不出任何情绪。
“都听好了。”
无三省语气严肃,不容置疑。
“无论有没有发现,一小时后必须回到这里汇合!遇到紧急情况,红色信号弹!记住,保住性命是第一位的!”
双方再次确认了信号和时间,空气中的凝重感几乎化为实质。
分头行动无疑是冒险之举,但在绝境之中,这似乎是唯一能搏出一线生机的选择。
“行动!”
无三省不再耽搁,带着潘子和胖子,果断选择了最左侧那条看起来格外幽深的通道,三个人的身影很快被浓稠的黑暗吞噬。
现在,岔路口只剩下张麒麟,黑瞎子,无邪和安逸四人。
黑瞎子轻笑一声,对张麒麟做了个略显浮夸的“请”的手势:
“领导,您掌舵,我们紧跟。”
张麒麟无视了他的调侃,沉默的目光在剩余的几个通道口缓缓移动,他的指尖极其轻微地拂过右侧一条通道边缘的石壁,感受着那不同于他处的气流和湿度变化。
片刻后,他没有任何解释,径直朝着中间偏右的那条通道走去。
他的步伐依旧轻捷无声,如同暗夜中的猎豹,悄然融入前方等待着的未知黑暗。
黑瞎子示意无邪和安逸跟上。
安逸用力吸了一口气,努力压下心底翻涌的忐忑和一丝隐秘的任务焦虑,硬着头皮,紧跟在无邪身后,迈入了那条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通道。
这条通道果然更加狭窄逼仄,仅容两人勉强并行。
石壁触手冰凉滑腻,布满了厚厚的、湿漉漉的苔藓,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水汽和土腥味。走了不过十来米,前方黑暗的深处,便传来一阵阵清晰入耳、规律得让人心烦意乱的声音。
“滴答……”
“滴答……滴答……”
是水珠不断滴落的声音,清脆,却又带着某种粘稠的质感,一下,又一下,精准地敲击在某种硬物上,在这死寂得只剩下呼吸和心跳的墓道中反复回荡。
那声音不紧不慢,却像是一把钝刀子,反复刮擦着人的神经末梢,无端地催生出一种逐渐累积的焦躁和深入骨髓的不安。
仿佛在那无尽的水滴声尽头,有什么古老而沉寂的东西,正耐心地等待着自投罗网的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