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开始朝着林木更加茂密、地势愈发崎岖的深山腹地进发。
安逸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队伍最后面,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努力不让自己掉队。
他的体力无疑是整个队伍里最垫底的那个,背上那个根本没装多少东西的破旧背包,此刻也仿佛有千斤重,压得他喘不过气,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
无三省等人显然刻意加快了行进的速度,步履迅捷而稳健,穿梭在复杂的地形中如履平地。
这既是为了赶时间,似乎也带着点想甩掉他这个累赘或者考验他是否跟得上的意味。
潘子时不时就会回头,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针尖,精准地刺向他,眼神里的警告和审视意味十足,仿佛在说“跟不上就自己滚蛋”。
安逸咬紧牙关,嘴唇都快要咬出血来,拼了命地迈动如同灌了铅的双腿跟着,累得胸口火烧火燎,气喘得如同破风箱,豆大的汗珠不断从额头滚落,混着林间的湿气,几乎将他脸上那层精心涂抹的蜡黄药膏和点的“痘痘”、“雀斑”都浸花了,露出底下些许原本白皙的皮肤底色。
但他不敢喊一声累,不敢要求片刻的休息,甚至不敢让自己的喘息声太大,生怕引来更多的厌恶和驱赶。
走了不知多久,双腿早已麻木得不听使唤,就在安逸感觉自己快要虚脱晕倒的时候,眼前豁然开朗,一条浑浊湍急、泛着不祥黄绿色的河流拦住了去路。
河水奔腾咆哮,撞击着两岸的岩石,发出沉闷的轰响。河边已经等着几个皮肤黝黑、眼神麻木中带着精明的当地船工,以及几条看起来破旧却异常结实宽大的平板船。
“走水路。”
无三省言简意赅地吩咐道,没有任何多余的解释。
看到那浑浊得看不见底仿佛蕴含着无数脏污,泛着令人不安的黄绿色水光的河面,安逸的脸色瞬间变得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惨白,毫无血色。
尸洞!这就是书里那个着名的、充满了可怕尸鳖和诡异阴森气氛的尸洞水道!这看似平静的水面下,不知道潜藏着多少嗜血的怪物!
他感觉自己的腿肚子一阵发软,几乎要站立不住,胃里也开始翻江倒海。
众人开始沉默而有序地陆续上船。船并不大,每条船也就勉强能容纳四五个人加上部分紧要的装备,空间显得十分局促。
毫无疑问,没人愿意和安逸这个来历不明,行为诡异打扮辣眼的怪人同船。就连那些当地的船工们,也用一种混杂着警惕,排斥和些许迷信恐惧的眼神打量着他,仿佛他是什么不祥之物。
无三省,潘子和大奎带着部分最重要的装备,率先跳上了第一条船,船身随之微微晃动。
无邪,张麒麟和王胖子则上了第二条船。张麒麟依旧沉默寡言,如同雕塑般坐在船头,目光沉静地望向幽深的河道上游。
无邪的神色则带着一丝紧张和期待,还有几分对未知的不安。
剩下的船工和向导妞子上了最后一条稍小些的船。
安逸孤零零地像根木头一样杵在冰冷的岸边,看着那三条即将离开的船,河水冰冷的湿气浸透了他的裤脚,他却浑然不觉,只剩下满心的茫然和无措,像个被全世界遗弃在陌生街角的小孩,巨大的恐慌攫住了他。
王胖子在第二条船上调整了一下姿势,一扭头就看到岸上那个呆立着,脸色惨白浑身散发着绝望气息的怪人。
他看了看他那副惨绝人寰的可怜相,又瞥了一眼身边面无表情仿佛入定了的小哥,和旁边一脸无奈、欲言又止的无邪,咂巴咂巴嘴,似乎在心里快速权衡了一下利弊得失。
最终还是极其不耐烦地冲他扬了扬肥厚的下巴,喊道:
“喂!那个谁!对,就说你呢!还愣着干嘛?摆造型啊?等着喂底下那些东西当点心啊?赶紧的!上我们这条!滚船尾呆着去!离我们远点!别他妈碍事!挡了胖爷我看风景!”
虽然语气恶劣得像是驱赶苍蝇,措辞也极其不客气,但这无疑是此刻唯一抛向安逸的救命稻草!
安逸如蒙大赦,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手脚并用地冲向那条船,因为太过慌乱,差点一脚滑进冰冷的河水里。
他几乎是攀爬着才狼狈不堪地上了船,严格遵循胖子的“指示”,缩在空间最狭小,最颠簸的船尾角落,尽力蜷缩起身体,恨不能把自己缩成一个没有存在感的球,减少自己占用的每一寸空间和吸入的每一口空气。
张麒麟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刚刚上来的只是一团没有质量的空气,他的全部注意力似乎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或者更远处那片未知的黑暗。
无邪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复杂,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转回了头,目光投向前方。
王胖子则毫不掩饰地嫌弃地挥了挥蒲扇般的大手,仿佛在驱散什么难闻的气味:
“说好了啊!告诉你,不准乱动!不准出声!要是敢把船弄翻了,或者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招来,胖爷我第一个把你踹下去喂鱼!听见没?”
船只缓缓离岸,破开浑浊的河水,朝着河流上游那个越来越近的黑漆漆的仿佛远古巨兽张开着的深不见底的大口般的山洞驶去。
那洞口吞噬着光线,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阴寒。
【新任务发布:成功通过尸洞水道。奖励将根据宿主任务过程中的贡献度进行结算。】
系统的提示音冰冷而准时地在他脑海中响起,仿佛死亡的倒计时。
安逸死死地抱紧自己的膝盖,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
他看着那越来越近不断放大、
仿佛要将一切光明都吞噬殆尽的幽深黑暗洞口,光线陡然变暗,视野迅速被浓郁的黑暗侵蚀。
一股阴冷潮湿带着难以言喻的仿佛千年尸骸混合着污水沤烂了的令人作呕的腐败气息的冷风,从洞穴深处扑面而来,钻进他的鼻腔,直冲大脑。
周围的温度仿佛瞬间下降了好几度,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笼罩了他。
他吓得浑身不受控制地剧烈发抖,上下牙齿磕碰在一起,发出“咯咯”的轻微声响,在这死寂般只有水声的环境中,显得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