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船在穿越最后一道星门后,那颗名为“克诺索斯”的帝国首都星,终于如同一颗巨大的、泛着冷硬金属光泽的巨兽,呈现在舷窗之外。
它没有蔚蓝的海洋或翠绿的植被,只有纵横交错的轨道、林立如尖刺的巨型建筑,以及笼罩全球的、永不熄灭的人造光晕,冰冷,肃杀,秩序井然,充满了令人窒息的科技压迫感。
降落过程平稳得近乎死寂。伊萨尔被两名身着漆黑制服、面无表情的帝国士兵“护送”下飞船。
踏出舱门的瞬间,一股经过精密调控的、干燥而冰冷的空气扑面而来,与他故乡洛林星域湿润温和的气息,或是上一个世界充满烟火人情的空气截然不同。这里的重力似乎也略微偏大,每一步都带着无形的滞涩感。
他没有被送往任何迎接外宾的场所,甚至没有进入那些高耸入云的尖塔建筑。
悬浮车无声地滑行,最终停靠在首都星核心区域边缘的一处建筑前。那并非预想中奢华恢弘的元帅府邸,而是一座独立的、风格极其冷硬的堡垒式建筑,通体由暗沉的合金铸造,线条锋利,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像一座巨大的墓碑,或者说——囚笼。
“伊萨尔殿下,这里是元帅指定的居所。”领头的士兵声音平板无波,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但那姿态更像是在押解犯人。
大门无声地滑开,内部是比飞船舱室更极致的简洁与空旷。
高挑的穹顶,冰冷的金属地面反射着惨白的光线,除了必要的功能性家具,几乎空无一物。空气里弥漫着一种 无菌的气息,仿佛这里从未有人居住过。
一名穿着类似管家制服、但眼神同样冰冷如机械的中年男人等候在那里。
他微微躬身,动作标准得像是用尺子量过:“伊萨尔殿下,我是管家霍克。您的起居将由我负责。元帅阁下军务繁忙,无暇接见。请您遵守府内规矩,未经允许,不得离开指定区域,不得接触任何通讯设备。”
霍克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看向伊萨尔的眼神,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审视低等生物的漠然。
他递给伊萨尔一个薄如蝉翼的银色腕带:“这是您的身份标识与室内导航器,同时监测您的生命体征与位置。请勿损坏或试图取下。”
伊萨尔默默地接过腕带,冰冷的触感紧贴着手腕皮肤,像一道无形的枷锁。
他被带到二楼的一个房间,比飞船舱室稍大,有独立的卫生单元,但风格依旧——一张硬邦邦的合金床,一个内置式衣柜,一面金属墙壁,仅此而已。
窗户是有的,但外面是经过调光处理的景象,只能看到模糊扭曲的建筑轮廓和永远不变的灰白色天空,根本无法判断具体位置和时间。
“您的物品稍后会送至房间。每日餐食会按时送达。有任何‘合理’需求,可通过房间内通讯器呼叫我。”霍克说完,再次一板一眼地行礼,然后无声地退了出去,关上了房门。
沉重的合金门合拢的声音,在空旷寂静的房间内回荡,最终归于死寂。
伊萨尔独自站在房间中央,环顾四周。这里没有温度,没有色彩,没有声音,只有无处不在的、冰冷的监控和禁锢。
他走到窗边,伸手触摸那冰冷的、无法真正打开的窗壁,倒映出他苍白而脆弱的身影。
“系统,分析环境安全等级。”他在脑海中命令,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冷静。
【系统:扫描完成。环境物理威胁度:低。心理压迫度:极高。监控覆盖率:100%。信息隔绝度:95%。评估:高级别软性囚禁。宿主生存压力巨大,情感能量持续缓慢流失。生存倒计时:29天15小时07分。】
情感能量流失……伊萨尔能感觉到。
身处这样的环境,就像被浸泡在冰水里,温暖和希望都在被一点点抽走。那个在娱乐圈世界被沈寂桡和孩子们的爱意充盈的灵魂,此刻在这里,显得如此格格不入,如此……易碎。
他走到那张硬邦邦的床边坐下,手指无意识地蜷缩。
他想念上个世界家里柔软的沙发,想念院子里阳光下盛开的石榴花,想念安安扑进他怀里时那沉甸甸的温暖,想念沈寂桡沉默却可靠的怀抱……
巨大的落差带来一阵尖锐的酸楚,眼眶不受控制地发热。但他死死咬住了下唇,没有让眼泪掉下来。
不能哭。
在这里,脆弱即是原罪。
那个叫阿瑞斯·兰彻斯特的元帅,甚至无需露面,就已经用这座冰冷的囚笼和环境,给了他最直接的下马威。
他必须找到支撑点。在这个看似毫无缝隙的铜墙铁壁上,找到一丝裂纹。
他的目光落在那个尚未送来的“物品”上。
洛林星域……古地球文明传承者……这或许,是他唯一的,也是最后的凭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