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里的空气像是凝固的陈年油脂，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胸口。中央那台老旧的设备投射出的全息沙盘，勉强支撑着普罗米修斯总部大厦的结构图缓缓旋转，光影边缘带着毛刺，像个随时会散架的、布满尖刺的金属幽灵。
“不能再这么耗下去了！”林影猛地一巴掌拍在控制台上，台面上几个小零件被震得跳了起来，虚拟键盘的光晕胡乱闪烁，映得他镜片后的眼睛发红，“我们他妈像阴沟里的老鼠东躲西藏，赵远山呢？他在聚光灯底下，正把毒药当圣水灌给全世界！得给他们来个狠的，见血封喉那种！”
他的手指像抽筋一样在沙盘上划拉着，留下几道刺目的猩红轨迹，像是用指甲抠出的血痕。“新方案——‘雷霆’！瞅见没，利用地心协议的后门，直接给他们主能源核心来个超载！轰——！”他喉咙里挤出爆炸的拟声词，肩膀跟着一耸，“至少瘫痪六小时！够我们冲进去，把数据库和信号塔给他妈掀个底朝天！简单，痛快！”
全息影像配合地模拟出能源核心过载爆炸的景象，大厦灯光瞬间熄灭，内部陷入一片混乱的红色警报中。
“我反对！”石刚的声音像铁锤砸在钢板上，硬邦邦的，没有一丝回旋余地。他往前踏了一步，作战靴踩在水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阴影瞬间笼罩了沙盘的一角。“能源核心过载？后果你他妈能控制？那楼里装着几千号活人！扫地做饭的程序员，前台接电话的姑娘，都是喘气的！这还不算可能引发的城市电网连锁崩溃！到时候我们是什么？是揭露真相的勇士？放屁！在所有人眼里，我们就是一群炸大楼的恐怖疯子！李振国第一个调军队来剿了我们！”
他粗壮的手指戳在沙盘上，点出几条更加隐蔽、迂回的蓝色线路，像老练的猎手在规划潜伏路径。“‘阴影’计划！找到结构弱点，像手术刀一样插进去，精准割掉毒瘤。风险可控，不伤及无辜，证据还能稳稳拿到手。”
“手术刀？哈！”林影几乎要蹦起来，声音尖利，“石刚！我们缺的是时间！是能一巴掌把他们扇懵的震慑力！你那‘阴影’计划，一步一个坑，跟走钢丝似的！等我们他妈像蜗牛一样爬到塔顶，黄花菜都馊了！集团早把关键数据删光抹净，渣都不剩！你考虑过洛尘他爸吗？他躺在医院里，等得起你这慢工出细活吗？！”
“洛尘父亲”这几个字像无形的冰锥，骤然刺入凝重的空气。一直沉默站在两人之间的洛尘，眼皮颤动了一下，目光依旧垂落在沙盘上那座旋转的建筑模型，仿佛能穿透虚拟的壁垒，听到远方医院病房里，父亲维生单元那微弱却持续不断的“滴滴”警报声，像催命的鼓点敲在他的耳膜上。
石刚胸腔剧烈起伏了一下，他转向洛尘，声音沉得像浸透了水的麻袋：“洛尘，我懂你的心情。但越是这种时候，头越不能昏。一旦我们为了效率跨过那条线，开了这个头，就再也回不去了。我们口口声声要守护的‘人性’和‘秩序’，会被我们自己第一个踩碎。”
林影也死死盯着洛尘，技术官的偏执和基于冰冷计算的“最优解”在他眼中燃烧：“尘哥，当断则断！牺牲少数，拯救多数！这本账不难算！这不是请客吃饭，这是你死我活的战争！”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碰撞，几乎要溅出火星子，都试图烧穿中间那个掌握着最终决定权的人。仓库顶棚漏下的一缕微光，恰好照在洛尘低垂的侧脸上，映出他紧抿的嘴唇和下颌绷紧的线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