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课铃的余音还在阶梯教室的天花板下打转，苏晚星的手指已经攥紧了那张写满笔记的A4纸。纸页边缘陆时衍用铅笔标注的小字被她的指尖蹭得微微发毛，却依旧清晰——那是他提前预判的讲课重点，也是她整堂课能跟上节奏的关键。
她飞快地把课本、画夹塞进书包，拉链拉到一半又停住，小心翼翼地将那张纸和陆时衍借她的黑色水笔叠在一起，放进书包最内侧的小口袋里。指尖触到笔身时，还能感觉到残留的、属于他的微弱温度，苏晚星的耳尖又不受控制地红了。
“晚星，走啦！再磨蹭食堂的糖醋排骨就没了！”林晓晓已经收拾好东西，背着包站在教室门口朝她挥手，眼神里带着几分揶揄，“别总盯着人家帅哥的方向看啦，人都要走了。”
苏晚星猛地回神，抬头看向陆时衍的座位。果然，他已经站起身，黑色的电脑包搭在肩上，手里拎着一个简单的帆布袋子，正朝着教室后门走。他的脚步不快，却很稳，背影在攒动的人群里依旧显眼——脊背挺得笔直，像株不受干扰的白杨树。
“我马上来！”苏晚星朝林晓晓喊了一声，抓起书包就追了上去，“你先去占座，我把东西还给人家就来！”
不等林晓晓回应，她已经扎进了下课的人潮里。阶梯教室的过道狭窄，学生们三三两两地聊着天、慢吞吞地挪着步子，苏晚星只能侧着身子挤过去，时不时还要说声“抱歉”。她的目光始终锁定着前方那个黑色的背影，生怕一个眨眼就跟丢了。
陆时衍似乎完全没察觉到身后有人追赶，依旧按照自己的节奏往前走。他走得很从容，不像其他学生那样急匆匆地赶去食堂，倒像是在散步。苏晚星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他是不是每次下课都这样？不慌不忙，好像永远有自己的节奏。
终于，她挤出了拥挤的过道，追到了教室后门。可就在她准备开口叫住陆时衍的时候，前方的人群突然散开，陆时衍的身影拐进了走廊尽头的楼梯间。
“陆时衍同学，等一下！”苏晚星下意识地喊出声，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显得有些突兀。
楼梯间的门“咔嗒”一声合上，挡住了她的视线。
苏晚星快步跑过去，推开楼梯间的门时，只看到一道黑色的身影正顺着楼梯往下走。他的脚步没有停，甚至没有回头，很快就消失在了下一层的拐角处。
楼梯间里只剩下她一个人，空气里弥漫着灰尘和阳光透过窗户缝隙投下的光柱。苏晚星扶着冰冷的扶手，喘着气，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有点空落落的。
她明明只差几步就能追上他，明明已经准备好了要说的“谢谢”，甚至还想告诉他，他标注的重点帮了自己大忙……可现在，只剩下她站在空荡荡的楼梯间里，手里攥着那张还没来得及还的纸和笔。
“唉。”苏晚星轻轻叹了口气，靠在楼梯扶手上，低头看着手里的东西。纸页上她写的笔记字迹娟秀，和陆时衍标注的、带着几分棱角的小字形成鲜明对比，像是两种不同的笔迹在纸上悄悄对话。
她想起上节课结束时，自己也是这样想道谢却没来得及。这一次，她明明提前准备了，却还是慢了一步。难道自己和他就这么没缘分？连说声谢谢都这么难？
苏晚星有些失落，却又忍不住觉得好笑——不过是还个东西、道个谢而已，自己怎么搞得像在做什么大事一样，紧张得手心都出汗了。
她调整了一下呼吸，转身走出楼梯间。走廊里的学生已经不多了，只剩下几个收拾东西的值日生。阳光透过走廊两侧的窗户洒进来，在地面上投下长长的影子，把她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
苏晚星慢慢地走着，脑子里反复回放着刚才的画面：陆时衍转身进楼梯间的背影、他走楼梯时沉稳的脚步声、自己喊他名字时空荡荡的回音……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太大声了，会不会让他觉得不舒服？
走到教学楼门口时，她看到林晓晓发来的微信：“姐妹，我在食堂二楼靠窗的位置，排骨还有最后一份，你再不来我就替你吃啦！”后面还跟了个调皮的表情包。
苏晚星失笑，回复了一句“马上到”，把心里的失落暂时压了下去。她抬头看了看天，下午的阳光正好，不刺眼，却很温暖。教学楼前的银杏树上已经有几片叶子开始泛黄，风一吹，轻轻摇曳着。
她握紧了书包里的纸和笔，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下次上课，她一定要提前准备好，在他离开之前就把东西还给他，好好跟他说声谢谢。
走进食堂时，喧闹的人声瞬间将她包围。林晓晓果然在二楼靠窗的位置，面前摆着两份糖醋排骨，正朝她挥手。
“你可算来了！再晚一分钟，这排骨就进我肚子里了。”林晓晓把其中一份排骨推到她面前，眼神里的八卦因子又活跃起来，“怎么样？追上了吗？东西还了？谢道了？”
苏晚星坐下，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排骨，却没什么胃口。她摇了摇头，小声说：“没追上，他走得太快了，拐进楼梯间就不见了。”
“这么快？”林晓晓挑眉，“我看他走得挺慢的啊，怎么会没追上？你是不是又紧张得不敢喊他？”
被林晓晓说中了心思，苏晚星的脸微微发烫，低头扒了一口米饭，含糊地说：“才没有，就是人太多了，没挤过去。”
林晓晓笑了笑，也不拆穿她，转而说起了别的话题：“对了，下节课要小组讨论，主题是‘科技如何改变传统艺术’。你有没有什么想法？我们要不要提前准备一下？比如做个ppt，或者找些案例？”
提到小组讨论，苏晚星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她放下筷子，认真地说：“我觉得可以结合我们插画专业来做。比如现在很火的数字插画，就是科技和传统绘画结合的例子。我们可以找一些数字插画师的作品，分析他们是用技术手段实现传统绘画效果的。”
“这个主意不错！”林晓晓眼睛一亮，“不过，要是能有个懂技术的人帮忙就好了。比如……”她故意拖长了语调，眼神朝苏晚星瞟了瞟，“某个计算机系的帅哥？他不是学编程的吗？说不定能帮我们做个简单的交互演示，比如点击图片就能显示绘画过程什么的，肯定能加分！”
苏晚星的心猛地一跳，手里的筷子差点掉在桌上。让陆时衍帮忙？这个念头她从来没想过。他们只是见过几次面的陌生人，他会愿意帮忙吗？
“别开玩笑了，我们跟他又不熟。”苏晚星赶紧摇头，试图掩饰自己的慌乱，“而且他看起来那么忙，肯定没时间帮我们做这个。”
“不熟可以慢慢熟啊！”林晓晓不以为然，“你不是要还他东西吗？下次还东西的时候，顺便提一句不就行了？就算他拒绝了，也没什么损失啊。万一他同意了呢？那我们的小组作业肯定能拿高分！”
苏晚星沉默了。林晓晓的话很有道理，可她一想到要主动跟陆时衍提请求，心里就忍不住紧张。她甚至能想象到自己开口时结结巴巴的样子，还有陆时衍可能会有的、冷淡的拒绝。
“再说吧，”她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先把东西还了再说。”
林晓晓知道她的性格，也不再勉强，只是笑着说：“行，听你的。不过我可告诉你，机会难得，错过了可别后悔。”
苏晚星没说话，只是低头继续吃饭。可林晓晓的话却像一颗种子，落在了她的心里。让陆时衍帮忙做小组作业？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再也挥之不去了。
她想起陆时衍在课堂上敲代码时专注的样子，想起他提前标注重点时的细心，想起他借自己纸和笔时的沉默却温柔……如果有他帮忙，他们的小组作业肯定会很出色。
可是，他会同意吗？
吃完饭，苏晚星和林晓晓分开，准备回画室拿自己落在那里的笔记本。走到美术楼楼下时，她看到几个计算机系的学生抱着书本匆匆走过，嘴里聊着“代码调试”“竞赛报名”之类的话题。
苏晚星的脚步顿了顿，目光不自觉地追随着他们的身影。她忽然想起林晓晓说过，陆时衍是计算机系的学神，拿过很多编程竞赛的大奖。他平时肯定很忙吧？要上课、要做实验、要准备竞赛，哪里还有时间帮她做小组作业？
她自嘲地笑了笑，觉得自己真是想多了。还是先把东西还给他，好好道个谢，然后就不要再打扰他了。
走进画室时，里面很安静，只有几个同学在埋头画画。苏晚星径直走到自己的画架前，果然看到自己的笔记本和笔袋就放在那里。她拿起笔记本，翻开封面，里面夹着一张自己之前画的速写——是图书馆三楼靠窗的位置，阳光洒在桌面上，却没有画人。
苏晚星的心里忽然一动。她拿出铅笔，对着那张速写，轻轻添上了一个模糊的背影——穿着白色的衣服，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电脑。画完后，她看着那个背影，心跳又开始加速，赶紧合上笔记本，放进了书包里。
离开画室时，夕阳已经西斜，把美术楼的影子拉得很长。苏晚星背着书包，慢慢地走在校园里。路上的学生很少，偶尔能听到远处篮球场传来的欢呼声。
她摸了摸书包里那张还没还的纸和笔，心里忽然有了一个决定：下次上课，她要提前半小时去教室，在陆时衍来之前就占好他旁边的位置，等他坐下后，第一时间把东西还给他，然后认真地跟他说声谢谢。至于小组作业的请求，还是算了吧。
可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喂，您好。”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低沉而熟悉的声音，带着一丝淡淡的电流声：“是苏晚星同学吗？”
苏晚星的心脏猛地一跳，手里的手机差点掉在地上。这个声音……是陆时衍？
她握紧手机，声音有些发颤：“我……我是。请问您是？”
“陆时衍。”电话那头的声音很平静，却清晰地传到她的耳朵里，“你是不是有东西要还给我？”
苏晚星愣住了。他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又怎么会有自己的电话号码？他找自己，是为了要回那纸和笔吗？
无数个问题在她的脑子里冒出来，让她一时忘了回答。
电话那头的陆时衍似乎也不着急，等了几秒才又开口：“如果方便的话，明天下午四点，图书馆三楼门口，我等你。”
说完，不等苏晚星回应，电话就挂了。
苏晚星握着手机，站在原地，脑子里一片空白。夕阳的余晖洒在她的身上，却让她觉得浑身发烫。
陆时衍主动约她见面？还是在图书馆三楼门口——那个他们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她低头看了看手机屏幕，通话记录显示刚才的号码确实是陌生的。他是怎么拿到自己的电话号码的？是问了林晓晓？还是问了其他同学？
苏晚星的心里又惊又喜，还有一丝莫名的紧张。她摸了摸书包里的纸和笔，又想起自己画的那张有模糊背影的速写，心跳快得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明天下午四点，图书馆三楼门口。
她不知道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也不知道陆时衍为什么会主动约她见面。但她知道，自己一定会去。
而且，她好像……有点期待明天的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