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爱华骑着二八大杠,陈平坐在后边缩着脖子,把半张脸都埋进了他奶给新织的围巾里。
“……吴光华,你什么意思啊?那天你知不知道我们等了你多久……”
一个女孩子的声音顺着风飘了过来,带着明显的不满。
吴光华?
李爱华停了下来,这名字听着有点耳熟。
这是谁来着?
他转头看向陈平,这小子应该有印象吧?
陈平正皱着眉,显然也在琢磨。
过了一会儿,他才想起来。
“华子哥,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去中学门口打听张红萍的事。
有对兄妹跟我们提过这个名字。”
李爱华眼睛一亮,他想起来了。
当初那对兄妹说,张红萍好像在跟一个叫吴光华的同学搞对象。
两人不约而同地朝着声音的来源看去。
不远处,一个穿着蓝色棉袄的年轻男人被一男一女拦住了去路。
男的是胡自强,女的是胡小丽,正是当初他们在中学门口碰到的那对兄妹。
胡自强不太高兴地质问吴光华,“吴光华,你前段日子跑哪儿去了?
说好了在公园碰头,我跟小丽等了你大半天,连个鬼影子都没见着。
就算你有事,是不是也应该来通知我们一声?
害我们俩像傻子一样站在公园里等你半天!”
吴光华看到胡家兄妹,这才想起这茬来。
那天他看到于家人蹲在院子外边,他赶紧跑回家躲起来了,哪有功夫去赴约,再后来他大哥住院,他天天要跑医院就把这事忘了。
他脸上挂着歉意的笑,“实在对不住,自强。
我家里临时有点急事,没来得及通知你们。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咱们那么久的交情了,除了这一次的失误,我什么时候放过鸽子了。”
胡小丽好奇地往吴光华身后瞅了瞅,没看到于红梅,便直接问他。
“于红梅呢?她怎么没跟你一块儿?
你们在学校天天都黏糊在一起,怎么放假了,她不来找你玩?”
吴光华的眼里闪过一丝异样,但很快就恢复了平常的样子,淡淡地回道,“放假了,我也没见到她,估计是家里有事忙吧。”
胡小丽撇撇嘴,小声嘀咕,“在学校里黏糊糊的,不知道还以为两人要退学结婚了呢……”
三人又说了几句话,吴光华找了个借口,急匆匆地就走了。
李爱华和陈平站在原地,没听到什么更有用的东西。
“这小子有点不对劲。”
李爱华双脚撑在地上,一只手握着自行车的龙头,另一只摸着下巴说道。
陈平点点头,“感觉他好像很不想提那个叫于红梅的。”
不过这事跟他们关系不大,两人也没深究,骑着车继续往棉花胡同走。
许卫华刚从外边回来,正拨弄着炉子里他出门时埋的炭,又添了一些进去。
等会儿烧旺就暖和了。
李爱华把车子推进院子,扬声喊了一句,“干妈,我回来了!”
老二头也没抬,声音悠悠地从堂屋里飘出来。
“她去我大舅家了。”
李爱华:……
他停下动作,看向屋里的老二,“你不早说!”
害他白高兴一场,看来今晚上老二只会煮面条了。
许卫华总算舍得抬起头,给了他一个“你傻吗”的表情。
陈平跟在后头走进来,顺手掩上了院门,他走进堂屋到许卫华身边低声说了一句。
“二哥,隔壁那女的,就是马香兰回来了。”
院子里原本轻松的气氛瞬间就凝固了。
李爱华脸上的那点不正经也收了起来。
他也快步进了堂屋,走到许卫华另一边蹲下身伸出两个爪子烤火,压低了声音问道。
“真的回来了?什么时候的事?”
“就刚才。”
许卫华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听不出喜怒,“在外边晃荡的时候看到的。”
拘留一周,不多不少。
李爱华和陈平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脸上看到了同样的情绪。
愤怒,不甘。
那个女人只是被关了七天,可她泼在干妈身上的脏水,却不是七天就能洗干净的。
胡同里那些长舌妇,指不定在背后怎么编排的呢。
李爱华凑近了些,几乎是贴着许卫华的耳朵问,“这次你打算怎么弄?”
他心里那股邪火又冒上来了。
上次他就想去马香兰家泼米田共,被干妈说了后就忍下了。
这次说什么也不能就这么算了。
老二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俩人的脑袋,“弄她?”
他冷笑了一声。
“我要她一家,都从这条胡同里滚出去。”
……
此时,马香兰家里正闹得不可开交。
她男人马大勇,在她被带走的头天晚上,就把两个哭天喊地的孩子打包送回了她的娘家。
他自己倒好,在家里吃香的喝辣的,一连七天都不去看孩子,主打一个他不管事。
这可气坏了,马香兰的弟媳妇曹秀。
又不是她的娃娃凭什么上门来白吃白喝的!
说了家里的老太婆还不乐意,说什么肯定是马香兰有事,他们姐夫才把孩子送回来。
后来她问了两个孩子才知道,他们的妈被公安带走了!
马香兰刚回到家,屋里冷得跟冰窖似的,连口热水都没有。
她在局子里待了七天,每天吃不好也睡不好,人都瘦了一圈,精神也萎靡不振。
本想着回家能好好歇口气,喘一喘。
可她凳子还没坐热,家里的木门就被人一脚踹开了。
“砰”的一声巨响,吓得马香兰一个激灵。
弟媳妇曹秀黑着一张脸冲了进来,身后跟着她弟弟马大勇。
还有她的两个孩子脸蛋被冻得通红,鼻涕往下敞着走,时不时的还吸溜一下。
“你的种,你自己管!别有事没事就往我们家扔!”
曹秀上来就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骂,“老马家的脸都让你给丢尽了!”
说着她把两个孩子往前猛地一推。
大得那个孩子有十岁了,只见他回头恶狠狠地瞪着曹秀这个舅妈。
小的那个被推得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上,瞬间就哭了。
马香兰看着眼前这一出,头都快炸了。
她刚从局子里出来,浑身都难受,曹秀还把孩子给弄哭了。
“你跟谁大呼小叫的呢!我孩子回娘家怎么了?
哪条规定孩子不能回姥姥家的?
大勇,你就这么看着你媳妇,欺负你姐姐我吗?”
“你都进局子了,你的孩子还能是个好的!
别到时候带坏了我家的孩子!”
曹秀的声音猛地拔高,尖利又刺耳。
一个星期吃了她家多少粮?还回姥姥家,家里的粮食全是他们两口子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