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海上狙击，最大的变数是环境。
“阿尔戈号”邮轮是一个极度复杂、开放且充满不确定性的环境，单纯的强攻或者潜入都存在风险——而苏格兰能将变数转化为他的武器。
这正是琴酒让他参与到这次任务当中，而不是选择枪法更准的莱伊的原因——苏格兰是最适合海上这个战场的狙击手。
*
去金库查探的之前，降谷零用了几句恭维和看似无意的闲聊，就从一位喝多了的航运公司高管口中套出了邮轮安保轮班时一个短暂的交叠空档。
而他自己则是利用一次宾客打翻酒瓶引起的小骚动，如同幽灵般滑入了一条标有“员工专用”的通道。他的脚步轻得如同猫科动物，完美地利用了通风系统的背景噪音掩盖了自己的存在，让自己始终处于视觉盲区。
就在降谷零成功避开一队巡逻安保，靠近“金库”外围区域时，他捕捉到了不和谐的“杂音”。
在一条本该只有高级船员和安保才能进入的通道里，他发现了两个正在“检修”电路板的人：他们的制服合身，工具也像模像样。
但他注意到他们的手套是崭新的、通用的工业橡胶手套，然而真正的邮轮工程师往往会使用更专业、带有特定绝缘标识且往往有些使用痕迹的手套，因为新手套戴起来总不如旧手套舒适。
尤其是其中一人靠在墙上的姿势，不像是疲惫的工程师会有的放松，而是一种警戒的、随时准备发力的战术休息姿态，他的脚尖朝向，始终对着通道的入口方向。
连他们工具袋的摆放位置也都过于“顺手”，比起为了方便拿取各种维修工具，更像是准备快速抽取下面的某样东西——他猜测很可能是武器。
“真的要和琴酒他们动手吗？”其中一人有些犹豫，“朗姆大人只是让我们拿走‘潘多拉’，没必要正面去和他们起冲突吧？”
“闭嘴蠢货，”另一个人低声骂道，“他们难道是死人吗？看着我们把东西拿走？”
“……可是朗姆大人不是已经给我们‘戈尔贡’之眼的密钥，……早年朗姆大人已经让人改过‘戈尔贡’之眼的程序，没有密钥，除非是‘戈尔贡’之眼的设计者亲自出手，否则琴酒他们根本不可能打开，我们完全可以在他们之前把东西拿走，或者等他们发现打不开放弃……”
“没有密钥，难道他们不能暴力破门吗？这个东西有多重要，琴酒他们怎么可能放弃？……不要再提大人的名字了，你忘了吗？这件事绝不能让其他人察觉到与大人有关，否则我们都要死！”
朗姆？
降谷零心头一跳。
这些人是朗姆派来的？
降谷零面色沉了下来，如果对方说的是真的……那作为朗姆派系的人，自己却没有收到任何的消息，大概率是被朗姆当作弃子了。
朗姆……果然还是信不过任何人。
他不仅想得到“潘多拉”，还想完全绕过琴酒，甚至……灭掉所有可能知情的人，包括他波本。
应该不是哪里露出了马脚，否则就不是当弃子这么简单了……
也对，在朗姆看来，小岛惠子是代替自己而死，朗姆因此迁怒也并不是没有可能。
现在该怎么做，无论如何现在都不是让公安插手的好时机，否则拿不拿得到“潘多拉”还不好说，作为这个任务少数的知情人之一，被怀疑审查肯定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这个东西看起来这么重要，朗姆不惜对琴酒动手都要得到它……只是看来他还有点理智，知道撇清自己的关系，没有在明面上公然和组织作对。
那要帮助朗姆取得“潘多拉”，重新赢得对方的信任吗？
降谷零犹豫了几秒，很快就做下了决定。
他如同融入阴影的墨滴，悄无声息地后退，没有惊动那两个人。
*
海上。
琴酒站在更高一层的驾驶台外侧观测廊的阴影里，风衣下摆在潮湿的海风中猎猎作响。他像一只蛰伏的老鹰，冰冷的视线透过夜视望远镜，俯瞰着远处灯火阑珊的甲板。耳麦中传来不同频道的汇报，经由他的大脑整合信息，下达指令。
“苏格兰，”他的声音透过加密频道，清晰而冰冷，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左舷，b区走廊出口阴影处，有一只‘老鼠’在望风——记得清理掉，要安静。”
数海里外，伪装渔船上，诸伏景光的呼吸平稳得如同静止。
他的高倍镜中，整个世界缩小、聚焦。他看到了那个躲在装饰性救生艇罐阴影下的男人，正探头看向走廊内部。
“目标确认，”苏格兰的声音冷静如水，“风速4级，持续左偏，船体横摇周期12秒，目前处于下沉区间末段，3秒后最佳窗口。”
“基安蒂，科恩，”琴酒的指令无缝切换，“走廊内部有两只老鼠，苏格兰枪响后，他们一定会有一瞬间的愣神，那是你们的机会。”
“早就等得不耐烦了！”基安蒂压抑着兴奋的声音从频道传来，带着嗜血的沙哑。
“……”科恩的回应是沉默，以及一声极其轻微的、枪械保险被打开的“咔哒”声。
琴酒看着表。
“三。”
苏格兰的指尖感受着扳机上传来的、几乎无法感知的船体震动韵律。
“二。”
基安蒂和科恩如同融化的蜡像，从走廊两端不同的装饰立柱阴影中浮现，悄无声息。
“一。”
砰——！
一声极其轻微、被完美控制在船体横摇噪音和海风呼啸声中的枪响。
苏格兰的子弹精准地穿过救生艇罐的缝隙，没入那名望风者的眉心，他甚至来不及哼一声，身体就软了下去。
几乎在同一毫秒！
就在走廊内两名潜伏者被那细微声响吸引，下意识侧耳望向出口方向的刹那——
基安蒂动了！她像一道贴地疾行的闪电，瞬间从后方贴近左侧目标，一只手捂嘴，另一只手中的匕首寒光一闪，精准地切断了喉管。
动作狠辣利落，没有一丝多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