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那炎帝母系,以温顺之羊为图腾;黄帝钟情黄土,视作信仰;少昊部落尊崇飞鸟,翱翔天际;太昊部落则敬奉神龙,威震四方。
而白狄一族,独以狼为图腾,将狼如同祖先一样,虔诚供奉。
在牌位之前,七只鼎摆放得规规矩矩。
要知道,周王朝宗祠里才有九只鼎,各诸侯国宗祠断不敢僭越,这是规矩。
香炉内,青烟终年袅袅,如梦似幻。
狐偃 “扑通” 一声匍匐在地,口中念念有词,感恩祖宗庇佑,派神鹿大仙来搭救众人。可这群天之骄子,大多不知感恩,满心牢骚。
只因招待王亲贵胄的上等房间,需文书才能启用,他们无奈,只能窝在简陋草铺。
“要不是那神鹿冒出来,咱这会儿早回二白犬城了,各回各家,舒舒服服吃着烤羊肉,美滋滋喝着马奶子酒,往软乎乎的炕上一躺,那叫一个惬意!都怪这神鹿,连根毛都没摸着,空欢喜一场,白忙活咯!” 魁怀醴嘟囔着,一脸扫兴。
“哼,就是那该死的小鹿!” 狐毛气呼呼地甩掉靴子,扔出老远,往潮湿的草铺上一歪,满腹抱怨。
“都清醒点!那可是神鹿啊,我有预感,它现身绝非偶然,定是来拯救咱们的。
大家听了狐偃的“神鹿”沦,都不禁大吃一惊,恍然领悟。
隗怀珏说道:“难怪它一步步将我们引到二白犬宗祠,原来它是在拯救我们啊!”
车怀醴说道:“那就是说回到尔京不安全,只有在这里是安全的。”
车怀醴一句话,点醒了狐偃, 狐偃突然想到病重的大王,心里 “咯噔” 一下,神色凝重起来。
他话音刚落,狂风猛然刮起,羊角铜灯的火苗,好似受了惊吓的小精灵,左摇右晃,飘忽着。
这群养尊处优的富贵子弟,哪经受过这般磨难,阴森的大风呼啸而过,吓得他们抱紧膀子,齐刷刷坐起身来。
狐吉瞬间慌了神,惊慌失措道:“神鹿来拯救咱们?难不成我回宫会有变数?难道…… 难道宫中真出大事了?父王、母后,该不会有啥不测吧?又或是父王宠溺细封九,要立她儿子狐维为储君,对我不利?”
说着,他脸色瞬间煞白,豆大的汗珠 “哗” 地从额头冒出,噼里啪啦直往下落。
狐偃一听,心也跟着乱了节奏,他还强装镇定,赶忙劝慰:“呸呸呸,都怪我这张破乌鸦嘴,别胡思乱想了,既来之则安之,都洗洗睡吧,养足精神才是。”
狐吉哪听得进去,起身就要走。
狐偃心急,本能地上前抱住他,可刚一碰触,又猛地松开。
毕竟狐吉是太子,礼制森严,这般肢体接触,可是僭越之举。
无奈,只能靠嘴上功夫阻拦了,他急忙说道:“大王不会有事的,就算有事,太子在身边,又能帮上啥忙?神鹿引咱们留下,想必此地才是安全的。您先别慌,外边黑灯瞎火的,万一碰上狼群,那可就糟了!”
话一出口,狐偃就知道说错了,抬手就往自己脸上招呼,边打边骂:“呸呸呸,我这张乌鸦嘴,尽说些不吉利的话!”
狐吉根本劝不住,其他人也纷纷起身,头上、身上沾满干草,齐声高呼:“太子在哪儿,我们就在哪儿,太子回宫,我们陪着!”
几个小年轻,也顾不上拍打身上的草屑,一窝蜂冲向庙门。狐偃反应敏捷,一个箭步冲上前,伸开双臂挡住大门。
“不准回去!你们都疯了吗?这草原上狼群出没,尤其夜里,更是张狂,要是碰上了,那不是去送死吗?这简直就是,就是集体送人头!想从我这儿跨出门,除非先把我踩死!”
狐偃急得脖子都红了,说话也磕磕巴巴,摆出一副拼命三郎的架势。
隗怀珏站出来支持狐偃,赶忙附和:“是啊,太危险了!”
车东珠 “哇” 的一声哭了出来,边抹眼泪边哭诉:“我害怕,狼会把我们吃掉的,呜呜呜……”
魁怀珏把车东珠轻轻搂在怀里,轻声安抚:“别怕,别怕,不会有事的。”
魁怀醴看看众人,无奈道:“我还没活够呢,生活多美好啊!你们都只是瞎猜,没影的事儿,我才不信呢。别二白犬宫啥事没有,咱们先把自己搭进去了。你们要回自己回,我可不回去!”
狐吉渐渐冷静下来,他深知草原狼群的厉害,自己就算有杀光一群狼的决心,可也得顾着这一群人的安危啊。
“睡吧,都回去睡吧!天亮一起回二白犬城!”
狐吉抽抽噎噎地说道,“上苍啊,保佑二白犬宫平安无事!”
二白犬宫雄踞白狄尔京城正中心,占地二百余亩,乃是白狄国的权力中枢,集办公、休闲、娱乐、起居等功能于一身。
二白犬宫四周深沟环绕,仿若天然护城河;红墙高一丈八,恰似坚不可摧的壁垒;前并排十座拱桥横跨,桥两边石制扶廊,雕刻精美绝伦,大气磅礴,蔚为壮观。
宫城前后共四排大殿,踏入其中,院内红花绿草,生机勃勃。首当其冲的便是雄伟壮阔的二白犬殿,它仿若一头蛰伏在草原的巨兽,散发着神秘而威严的气息。
它红墙巍峨,好像巨兽坚硬的外皮;飞檐斗拱,如同巨兽狰狞的獠牙,直刺苍穹。
这二白犬殿有三十三阶台阶,乃是大王处理国务、与大臣共商国策之地。
第二排是王后与妃嫔的寝宫,分别是常平、常安、常乐、常康诸殿。后排及左侧,是妃嫔、太子、公子们起居学习之所,右侧则分布着偏安殿与书房。
最后一排,是花匠、厨娘、宫女、杂役和太监们的住所。
只是,二白犬宫当真如狐吉祈祷的那般顺遂没有变故吗?
非也,一场突如其来的暴动,正悄然降临。
此刻,乌云遮蔽了上空,天色渐沉。
在白狄王宫的二白犬殿偏殿内,犬头陶制灯盏里的火焰,被门缝挤进的冷风肆意撩拨,忽明忽暗,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太监呼古曦、休慕跪在榻前,手忙脚乱地擦拭着,狐格大王吐出的鲜血。
“呼” 的一声,大王又喷出一大口鲜血,花白的头发凌乱披散,遮住额头,肿胀的双眼中布满血丝,身体随着急促的喘息,剧烈地抽动着,他的双手在空中胡乱挥舞,好似在指挥一场,并不存在的癫狂交响曲。
服下太医开的药,却毫无起色,依旧吐血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