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警电话总算是打了。
两个穿着制服的警察来了，态度还算客气，但公事公办的流程走下来，反而让人的心更凉了。他们拿着小本本记录了情况，留了个联系方式，说会加强这附近的巡逻，但也说得明明白白：网络上的匿名威胁，Ip都是虚拟的，查起来需要时间，让他们近期自己务必多加小心，发现异常随时联系。
门一声关上，警察走了。公寓里瞬间又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安静，比之前更死寂，那点刚刚被带进来的人气儿瞬间就被抽空了。
窗外乌云密布，光线昏暗，房间内明暗交错。丽姐双眼红肿，无力地瘫在沙发，不断刷新电脑上的舆情监控软件。每次刷新，负面信息和曲线让她脸色更苍白，眼神更空洞。
“又、又多了……”她声音嘶哑得像是破风箱，带着一种绝望到极致的麻木，“#姜愿滚出娱乐圈#…#抵制扫把星代言#……他们……他们连…#姜愿父母#都搞出来了……他们连你爸妈都不肯放过……”
她猛地捂住脸，肩膀颤抖起来，后面的话再也说不下去，变成了压抑的呜咽。
姜愿没说话，只是死死盯着自己的系统界面。
能量槽显示仅剩25%，光柱微弱且不稳定，低能量警告持续闪烁，提醒处境危急。
【能量：25\/200（严重不足！反弹功能效能大幅降低！警告！）】
她第一次如此痛恨这200的上限。如果还是最初的100，现在是不是至少还能多撑一会儿？多一点缓冲的机会？
“咕噜……咕噜……”
肚子在这死寂里不争气地叫了起来，声音大得吓人。从早上被手机轰炸惊醒到现在，颗粒未进，滴水未沾，喉咙干得发疼。
姜愿舔了舔干裂得起皮的嘴唇，撑着发软的腿站起身，想去厨房倒杯水。现在点外卖？她想都不敢想。谁知道送来的会是什么东西。
她刚站起身，脑子因为饥饿和情绪冲击有点发晕，没注意脚下，拖鞋尖似乎绊到了地毯一个极其微小的、几乎不存在的褶皱。
“哎哟！”
身体猛地一个踉跄，失去平衡，整个人差点直接脸朝下扑倒在地！幸好她反应还算快，惊惶中手胡乱一抓，一把死死扶住了旁边的沙发背，指甲几乎掐进布料里，才堪堪勉强稳住了身形，心脏吓得咚咚咚狂跳，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这要放在平时，别说这小小一绊，就是林薇薇真憋着坏水当面用力推她，系统都能让她脚下生根，稳如泰山，顺便还能让推人者自己摔个屁墩儿。
现在……
姜愿喘着气，看着系统日志里刚刚冷漠刷过的一条不起眼的提示：【遭遇轻微失衡风险…能量不足，反弹未触发…宿主自行规避】，心里那点侥幸彻底没了，只剩下一片冰凉的绝望。
连这种微不足道的小意外，系统都已经无力自动处理了吗？她真的变成……普通人了？不，比普通人还倒霉！
她吸了口气，小心翼翼地，几乎是踮着脚走到厨房，拿出玻璃杯，对准饮水机接水。眼睛死死盯着水杯，生怕再出一点差错。
好不容易接了八分满，她端着水杯转身，手肘却不小心碰到了料理台边上放着的一瓶昨晚刚开封的橄榄油。
瓶子被碰得晃了一下，重心不稳，眼看就要朝着地面倒下去！
姜愿瞳孔骤然一缩，几乎是求生本能地在心里疯狂大喊：“反弹！稳住！别倒！求你了！”
往常，这种小事系统几乎会在念头升起的瞬间就处理完毕，瓶子可能只是滑稽地晃悠两下，然后奇迹般地自己站稳。
但现在——
“啪嚓——！”
一声刺耳的脆响！玻璃瓶结结实实地摔在厨房瓷砖地上，瞬间炸开！褐色的橄榄油和尖锐的玻璃碎片疯狂四溅，弄得满地狼藉！一股油腻腻的气味瞬间弥漫开来，令人作呕。
【能量-1！（轻微物理意外规避失败，宿主自行承担后果）】
姜愿：“……”
她僵在原地，看着那一地不堪入目的混乱，胸口堵得发闷，一股难以言喻的憋屈和强烈的无力感排山倒海般涌了上来，鼻子一酸，眼眶瞬间就红了。
她死死咬住嘴唇，没让那点水汽掉下来。认命地转身去找抹布和扫帚，然后蹲在冰冷的瓷砖地上，一点一点，艰难地清理那片油腻腻的、布满玻璃碴子的狼藉。油渍很难擦，玻璃渣又小又锋利，很容易扎手。昏暗的光线下，这一切都显得格外狼狈和令人沮丧。
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龙游浅水遭虾戏！系统没了能量，她姜愿连瓶破油都欺负她！
好不容易忍着恶心和烦躁把地面清理得勉强能看，她直起发酸的腰，看着手里那杯因为刚才的突发状况而惊慌洒了一半的水，自嘲地苦笑一下，仰起头，准备把这倒霉催的半杯水灌下去。
冰凉的液体刚涌入喉咙——
“咳咳咳！呕——！”
一股极其难以形容的、仿佛是老旧水管里沉积了多年的铁锈、水垢和过量消毒水混合在一起的怪味猛地直冲喉咙和天灵盖！呛得她猛地弯下腰，剧烈地咳嗽起来，生理性的泪水瞬间被逼了出来，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这水味道绝对不对！非常非常不对！
她家一直喝的都是同一个品牌的桶装水，从来没有任何怪味！
她像是惊弓之鸟一样冲到饮水机前，上下检查。水桶是满的，牌子也没错。她狐疑地又接了一小杯，小心翼翼地凑到鼻子前闻了闻，奇怪的是，那股要命的怪味又似乎若有似无，淡得几乎捕捉不到了。
难道是……楼下维修水管停水后再来水，把管道里的陈年杂质都冲上来了？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偏偏就她接的这杯有？
这也太他妈巧了吧？！倒霉到家了！喝口凉水都塞牙缝！
【日志】：【摄入低纯度污染物…能量-2！（轻微中毒状态，已自行缓解）】
姜愿看着这条冷漠的日志提示，彻底无语凝噎，一股邪火憋在胸口，烧得她五脏六腑都疼。
她瘫坐回沙发，感觉身心俱疲，从头到脚都透着一股无力感。那种无处不在的、细碎的、黏腻的恶意和倒霉，像最顽固的牛皮糖一样死死粘着她，甩都甩不掉，比正面冲击更让人烦躁、崩溃和绝望。
就在这时，丽姐那破锣嗓子似的手机又撕心裂肺地响了起来，在死寂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比纸还灰败，手都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几乎是耗尽了全身力气才按下接听键，声音卑微又带着哭腔。
“喂……王总……下午好……是是是，我明白……唉，这个情况我们也不希望看到……真的非常抱歉……可是合同里关于不可抗力那一条……”丽姐的声音充满了绝望的祈求，“违约金？这……能不能再商量一下？看在我们之前合作愉快的份上……我们愿愿她真的是……”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说了些什么，冰冷、强硬、毫不留情。
丽姐听着，眼泪又一次无声地汹涌而出，顺着她苍白的脸颊往下淌。她张了张嘴，似乎还想再挣扎一下，但最终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最后只剩下喃喃的一句：“好的……王总……我……我知道了……”，便无力地垂下手，挂断了电话。
手机从她掌心滑落，掉在柔软的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
她转过头，看向姜愿，眼神空洞得吓人，声音轻得像羽毛：“又一个……之前谈好的国民度很高的日用品牌……正式提出解约了……理由是……形象负面，违背合同条款……要求我们……支付高额违约金……”
姜愿猛地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胸口像是被一块巨大的、冰冷的巨石死死压住，沉重得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疼痛。
这就是能量濒危最真实、最残酷的下场吗？
不仅仅是失去那层无形的保护罩，更是会被整个世界毫不犹豫地抛弃、践踏，落井下石。甚至连喝口水这种最基本的事情，都会变得危机四伏，倒霉透顶。
她下意识地、几乎是颤抖着，从睡衣口袋里摸出那张冰冷坚硬的黑金名片。指尖传来的凉意，让她混乱发热的头脑稍微清醒了一瞬。
霍凛……
他现在……应该早就知道这场针对她的毁灭性风暴了吧？
他透过冰冷的数据和报告看到的，是那个曾经有价值、能带来超高回报的“潜力股投资品”，还是仅仅只是一个深陷泥潭、麻烦缠身、即将失去所有价值并且会带来无尽麻烦的“负资产”？
这张承载着未知意味的名片，此刻……还能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吗？
她真的……不知道。
房间里没有开灯，昏暗得像一个巨大的、冰冷的茧。只有手机屏幕和系统界面那永不熄灭的、刺眼的红光在不停闪烁，映照在她毫无血色的脸上，一片惨淡的灰败。
姜愿伸出手臂，紧紧地抱住了自己冰冷的膝盖，将脸埋了进去。
第一次如此清晰又绝望地体会到，什么叫——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