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当空,炙热的空气中混合着尘土、血腥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腐败气息的味道,难闻至极,令人作呕。
季安冉小小的身子被晋王护在怀里里,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打量着沿途凄凉的景象。
尸首曝晒在日光下,看着恐怖又瘆人 ,让众人的脸色都凝重起来,忍受不了怪味而纷纷的下意识的屏住呼吸。
晋王感受到身前小身子的僵硬,低头看了眼,只见季安冉小脸发白,紧紧抿着嘴唇,不由问道:“怕吗?”。
季安冉摇摇头,闷声道:“不怕,就是……心里有些难过。”
晋王徐徐说道:“这是天灾,我们无法抵抗!”
“是啊,在天灾面前,人类显得渺小而又无能为力!”季安冉说着瞥向路边的尸体,“叔叔,你看那些尸体上的苍蝇老鼠,它们都是疾病就是这样传染蔓延的,必须把尸体尽快处理了,他们可都是疾病的源头。”
晋王轻轻的“嗯”了一声,夹紧马腹,速度又快了几分。
终于,栾县破败的城墙出现在视野尽头,城门口有零星的衙役把守,城门口,面黄肌瘦的难民个个神色惶恐被拦在城门口,看到这一队精锐骑兵驰来,吓得连忙让开道路,守门的衙役都不敢拦人询问。
晋王一行直接驰入县城,街道上的行人屈指可数,看着空荡荡,还听见压抑的哭声从屋子里飘出来,整座栾县弥漫着凄凉、清冷和绝望。
县令早已得了通报,连滚带爬地带着几个胥吏迎了出来,扑通一声跪在萧衍马前,声音发颤:“下官栾县县令周康,叩见晋王殿下!不知王爷驾临,有失远迎,罪该万死!”
他身后的人更是抖如筛糠。
晋王勒住马,居高临下地俯视眼前这群衣面露惊惶的官员,眉头不禁皱在一起,声音冷冽地问道:“周县令,本王一路行来,见城外尸首曝野,城内人心惶惶,你这父母官是如何当的?”
周康吓得冷汗涔涔,磕头如捣蒜:“王爷恕罪!王爷恕罪!实在是……实在是灾情突发,县里人手不足,药材匮乏,下官……下官已是焦头烂额,无力回天啊……”
“好个无力回天?”萧衍冷哼一声,“我看你是无能!尸首堆积,必生大疫,这点常识都没有吗?!”
周康涕泪横流:“下官知罪!下官也想过掩埋,可人手不足,焚烧尸体……可百姓们说死者为大,入土为安,坚决不许焚烧,下官……下官实在不敢用强,怕激起民变啊!”
【又是这套说辞!烦死了!】
【古代就是这样,观念难改啊!】
【还得看我们冉宝和晋王的手段!】
【嘁,路上那些尸体可没有家人守着,全部都是无名尸呢?】
季安冉瞥了一眼空中滚动的弹幕,又转向冷汗涔涔的周康,“周县令,我们一路行来,看见不少倒在路边的尸首,被风吹日晒,也没有看见有亲人守在身旁哀悼,若真如你所说,百姓极其看重入土为安,又怎会忍心让亲人遗体曝露荒野,任由鸟兽虫蚁啃噬呢?”
季安冉说到这里顿了顿,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周康,“师父们说过,为官者,当以万民福祉为先,所谓民为邦本,本固邦宁,遇到这样的天灾人祸,父母官更该果断决事,护住生者才是第一等要紧的事。”说着说着,声音渐渐低了些,语气带着从来未有过的沉重,“若是顾虑重重,束手不前,眼睁睁看着引发疫病……那岂不是……因小失大,反而辜负了朝廷托付?”
季安冉的这番话,宛如无形的鞭子,一下下抽在周康的心上,让他面红耳赤,无地自容。
其他几个胥吏的脸色由白转红,又由红转青,就像是调色盘一样,难看死了!
弹幕不停的滚动:
【高啊!冉宝!以退为进,句句没骂人,句句都在骂人!】
【用圣人之言和基本常理砸他!让他自己品!】
【这说话艺术,绝了!比我这个大学生还会怼人!】
【不愧是冉姐,就是牛逼!】
【这样不作为的官,应该把他的乌纱帽摘了!】
晋王看向季安冉的目光更深邃了几分,这小丫头,不仅见识非凡,连心思也如此玲珑剔透,懂得如何说话最能击中要害,真是让他大开眼界!
侍卫们也看向季安冉的眼神带着些许佩服。
晋王打破沉默,威严地说道:“周县令,一个孩童都明白的道理,你身为朝廷命官,却不懂?莫非你真要等到栾县十室九空,你才知悔悟?”
周康吓得瑟瑟发抖,面色惶恐地磕头道:“下官愚钝!下官知错!晋王殿下教诲的是,这位……这位小姑娘的一番金玉良言,让下官茅塞顿开!下官这就去办!绝不辜负信任……”
季安冉凑到晋王的耳边低声嘀咕几句,晋王的眸子里闪过亮光,轻轻的点了点头。
“周康,本王命你即刻召集县中所有衙役、并征调难民中的青壮年,务必将城外所有暴露的尸首全部集中焚烧,若有死者亲属坚持入土为安的,必须挖深坑掩埋尸体,并且要远离水源和居住地,坑底及尸身务必撒上生石灰……”
周康叩首道:“下官遵命!下官这就去办!”
晋王看向宋严谨,面色严厉地道:“你带上几个人监督,若有违抗阻挠者,可就地正法,以儆效尤!”
“是!”宋严谨应道。
周康和几个胥吏听见就地正法,吓得浑身一颤,知道晋王这是动了真格,再不敢有丝毫犹豫,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退下去安排。
“等一下!”季安冉叫住周康,赶紧补充道:“让所有处理尸体的人,必须用厚布蒙住口鼻,手以也要用厚一点的布裹着,事后所有用具都要用沸水煮过,人也要用皂角仔细洗手……”
周康下意识看向晋王,眼神带着询问。
晋王正色道:“照她说的做。”
“是!是!”周康连声道,急忙着去安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