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起眼,目光坚定地看着吴老板,“我可能……做不来你想象中那种传统意义上的‘好妻子’。”
她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些不愉快的往事,语气变得执拗:“我已经受够了以前在家里,没有自己的收入,只能手心朝上,看人脸色跟人要钱的日子。那滋味我这辈子都不想再尝第二遍。所以,就算……就算以后我们真有点什么,我也绝不会放弃我现在的工作和事业。我得自己能挣钱,自己心里才踏实。”
她说完,微微绷着肩,像是在等待一场审判,甚至已经做好了对方会不悦或退缩的准备。
毕竟,这个年纪的男人,尤其是像老吴这样有点家底的,很多还是希望找个女人在家操持家务、安分守己。
没想到,吴老板听完她这番话,非但没有露出任何不悦或失望,反而像是松了一口气,一直微蹙的眉头都舒展开了,脸上甚至露出了真切的笑容。
“哎呀!我当你要说什么严重的事呢!”他语气都轻快了起来,连忙给她斟了杯热茶,“吓我一跳!你这么说,我这心反而放回肚子里了!”
他看着江秀梅有些错愕的表情,笑容愈发诚恳,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我老吴要是想找个只会待在家里伺候人的,何必等到今天?我欣赏的,就是你江秀梅现在身上这股子不服输、有主意、充满干劲儿的样子!真的,特别亮眼!”
他身体微微前倾,语气更加真挚:“你说得对,咱们这个年纪,能找到个说得来、互相欣赏、能一起往前奔的伴儿,比什么都强。你有你的事业,我支持都来不及,怎么会反对?我这锦月阁这么大摊子,我也忙得很,咱们谁也别嫌谁忙,互相理解,互相帮衬,这不挺好?”
江秀梅听着吴老板毫不迟疑的支持,心中震动,诧异之下忍不住追问:“你……你真这么想?不觉得女人就该在家相夫教子?”她见过的男人,大多还是希望妻子以家庭为重。
吴老板闻言不禁失笑,笑容里带着生意人的实在和通透:“江姐,你这话说的。论起吃的,我就是开饭店的,后厨大师傅哪个不比一般人强?我要是馋了,自家馆子什么吃不着?哪里就需要你特意每天围着锅台转给我做饭菜了?那不是屈才了吗?”
他顿了顿,语气更加诚恳:“至于打扫家里……不瞒你说,我这人有点小毛病,爱干净,但自己家务做得确实一般。所以这么多年,一直是请了可靠的钟点工定期上门打扫,习惯了,也挺好。你如果不介意的话,咱们以后还这样,省心省力,你也轻松。咱们这个年纪在一起,图的是个伴,是互相说得上话、心里踏实,可不是为了找个免费保姆或者厨娘。”
他这番话,实实在在,没有半点虚言,几乎是将自己生活的底细和未来的规划都坦诚地摊开在了江秀梅面前,事事都为她考虑得周到,生怕她有一丝一毫的委屈或不情愿。
对方将一片真心和尊重都捧到自己眼前,江秀梅说不动容是假的。
她活了半辈子,第一次遇到一个男人如此清晰地告诉她:我欣赏的是你这个人,而不是你作为“妻子”的功能。这份尊重,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更让她心安。
然而,喜悦之余,一个现实的问题浮上心头。她脸上的笑意淡去几分,染上一抹忧色,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迟疑地开口:“老吴,你……你的诚意我看到了,我也很……感激。但是,我还有件事……”
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些,“我有个女儿,小雨,今年也老大不小了。她爸爸那个样子,她心里其实挺没安全感的。如果……如果她不能接受你,我……”
她没有把话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清楚。女儿的感受,是她必须优先考虑的障碍。
吴老板的神情也随之变得严肃起来,他认真地点头,表示完全理解:“江姐,我明白。小雨姑娘的感受最重要,这是应该的。咱们这事,不急,也急不来。”
他语气温和而坚定,“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你为难。以后有机会,就当多个叔叔认识,慢慢来。我这个人别的不敢说,就是有耐心,也真心实意。我相信只要真心待人,时间久了,孩子总能感受到的。一切都看小雨的意思,咱们顺其自然,好不好?”
他这番表态,再次精准地安抚了江秀梅最大的顾虑。他没有丝毫的不耐烦,反而将责任揽到自己身上,表现出极大的耐心和理解。
江秀梅看着他真诚而宽厚的眼神,心中最后一块大石仿佛也落了地。她长长地、轻轻地舒了一口气,一直微蹙的眉头彻底舒展开来,露出了一个真正轻松而带着暖意的笑容:“好……老吴,谢谢你。”
这一次,她的声音里充满了释然和真正的期待。
一顿饭在融洽甚至带着几分暖昧的气氛中结束。
江秀梅算是默许了吴老板的追求,心情颇佳。至于能不能转正,还要看对方表现。
三人走出锦月阁雅致的门楼,吴老板坚持要送她们回去,正站在车边笑着为江秀梅拉开车门。
就在这时,另一侧路边缓缓停下一辆出租车,车门打开,下来两个人。
正是江秀梅的前夫陈立业,和他急着领证结婚的刘秋燕。
两人今日特意来锦月阁,是为挑选再婚宴请的场地。
在锦月阁办酒席,以陈立业的预算实在肉痛,却架不住刘秋燕连日来的软磨硬泡。
他想着自己再婚总不能太寒酸,宴请单位几位领导和双方近亲,摆上两桌也就够了。
这钱,得花!绝不能丢了面子,更不能让前妻江秀梅看了笑话。
而对刘秋燕而言,此行更是别有一番心思。
锦月阁曾是她打工的地方,当年她试图攀附吴老板未果,反被一同工作的服务员们暗中讥笑。
如今她终于傍上了陈立业这个云江本地人,虽不算大富大贵,但也足够她扬眉吐气,回来叫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家伙好好瞧瞧。
陈立业刚下车,目光漫不经心一扫,却猛地定在不远处那辆显眼的别克GL8旁。
那个正同一位衣着体面、气质儒雅的中年男人含笑说话,侧脸柔和的女子,不是他前妻江秀梅又是谁?
而那男人一看便是成功的生意人,此刻正殷勤地为她拉开车门,姿态体贴,关系显然不同寻常。
陈立业的脚步霎时钉在原地,眉头死死拧紧。
他几乎脱口而出,声音里混杂着难以置信和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酸意:“江秀梅?那男的是谁?怎么对她那么殷勤?”
刘秋燕顺着他视线望去,脸色骤然一沉。那不就是当年她没勾搭上的锦月阁老板吴老板么?在云江生意场上是号人物。
只是她望过去时,江秀梅已俯身进了车内,只留一个优雅的背影。
她心底泛起酸意,嘴上却强撑着不屑:“不会吧?吴老板什么眼光,能瞧上她江秀梅?”
陈立业被她一说,再想起前妻如今不过是靠着外甥女苏晚星才勉强过得去,心下顿时释然几分。
是啊,有钱男人哪个不想找年轻鲜嫩的?谁会真心看上个人老珠黄的前妻?
定是自己看错了!
如此一想,他顿觉舒畅许多。
刘秋燕见状,立刻亲昵地挽起他的胳膊,扬起下巴,一副胜利者的姿态,骄傲地朝着锦月阁大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