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清的身体猛地僵住。
他抿了抿唇,沉默在空气中蔓延,像是在进行一场艰难的内心拉锯。
最终,他选择了坦诚,尽管这坦诚残酷得令人心寒:
“没想什么,”他的声音低沉,“就是……想让你疼。”
云上槿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她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声音依旧平静无波:
“我明白了,上将。感谢您的坦诚。”
江淮清看着她,那双总是冷静锐利的眼眸里此刻充满了无措。
他发现自己储备了无数战术策略,却唯独不知道该如何安抚一个被自己亲手伤害至此的人。
云上槿抬起头,望向站在床边的他,语气平和得像在讨论天气:
“那么,晚安,上将。祝您有个好梦。”
说完,她便闭上了眼睛,彻底隔绝了与他的一切交流。
江淮清站在原地,许久没有动弹。
江淮清在客厅的沙发上静坐了一夜,直到晨光熹微,才起身走向厨房。
他动作略显生疏地准备好了简单的早餐,随后走到卧室门前,犹豫片刻,轻轻敲了敲门。
门内一片寂静,没有任何回应。
他推开门,看见云上槿依旧躺在床上,维持着他昨夜离开时的姿势,一动不动,像是被抽走了灵魂的精致人偶。
这景象让他的心猛地一沉。
他走到床边,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声音因熬夜而沙哑:
“你……还醒着吗?”
她没有回应,连睫毛都未曾颤动。
江淮清极轻地叹了口气,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推了推她的肩膀。
云上槿骤然睁开眼,眸子直直地看向他,倒让江淮清下意识地怔了一下。
她微微偏头,避开了他停留在她肩头的手,语气平淡无波:
“上将,日安。”
“……日安。”
他的手僵在半空,缓缓收回,目光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担忧。
“你……还好吗?”
“还好。”
他抿了抿唇,沉默片刻,才继续说道:
“早餐已经准备好了,吃点吧。”
云上槿缓缓坐起身,视线落在自己缠着白色绷带的手上,沉默不语。
江淮清看着那只手,眉头微微蹙起。
他上前一步,语气里带着一种罕见的、近乎商量的意味:
“我……帮你重新包扎一下吧?”
她微微一愣,抬起头看向他。
他避开了她的目光,声音不自觉地放软:
“我来帮你重新处理伤口,好吗?”
云上槿的唇角勾起一抹极淡弧度:
“是要欣赏您的杰作吗?”
江淮清呼吸一窒,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低沉而艰难:
“……求你。”
她垂眸,长睫掩盖了所有情绪。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了几秒,她才轻声说道,语气里听不出喜怒:
“您随意,我并不介意。”
江淮清立刻转身去取医药箱,动作快得近乎急切。
他小心地托起她的手,拆开旧绷带的动作轻柔得近乎虔诚。
当那片惨烈再次暴露在晨光下时,他的指尖狠狠地颤抖了一下。
江淮清的动作细致而专注,指尖尽可能轻柔地缠绕着绷带,试图将那触目惊心的伤口妥善掩盖。
云上槿垂眸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侧脸,忽然轻声开口,语气平静得像在分析一个实验数据:
“您很成功。我疼了。”
她顿了顿,长睫微颤,“这确实……不在我的掌控之中。”
江淮清缠绕绷带的手猛地一顿,抬起头,撞进她平静无波却深不见底的眼眸里,一丝清晰的慌乱从他眼底掠过。
“我似乎,有些过于轻信您了。”
她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但那双眼睛里,极快地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哀伤,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是我的错,认人不清。早知道……不找您了。”
江淮清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所有想解释、想辩白的话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沉默了片刻,才从干涩的喉咙里挤出低哑的声音:
“……抱歉。”
“您无需道歉,”她移开视线,望向窗外,“这是我的问题。”
“我以后不会这样了。”
他几乎是急切地保证,下意识地轻轻握住她未受伤的手腕,眼中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恳求,“相信我,好吗?”
云上槿没有挣脱,也没有回应他的注视,只是淡淡地提醒:
“您包扎得有些慢了。”
江淮清像是被提醒了职责,立刻收敛了所有外露的情绪,重新低下头,加快动作,更加小心地将绷带最后一段固定好。
“多谢。”
她轻声说,然后不容置疑地、轻轻地将手从他的掌心抽了回来。
她垂眸看着自己被包裹得严实实的手,指尖在绷带下动了动,测试着疼痛的边界。
江淮清看着她疏离的动作,眼中漫上落寞。
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床边投下一片阴影,欲言又止。
云上槿轻轻活动了一下手指,然后抬起头,目光已经恢复了惯常的平静,甚至带上了一点例行公事的询问:
“今天需要我做什么?”
江淮清微微一愣,似乎没料到她会主动问这个,随即反应过来:
“今天……没有特别的安排,你好好休息。”
她垂眸,沉默片刻,然后极轻地应了一声:
“知道了。”
这简单的三个字,却像一堵无形的墙,将他隔绝在外。
江淮清看着她又低下去的头颅,心中一阵莫名的失落和空荡。
他走到门口,停下脚步,背对着她说:“那我先去处理军务了。”
身后传来一声极轻的、几乎听不见的回应:“嗯。”
没有抬头,没有告别。
书房里,江淮清面前摊开着加密军务文件,光屏上数据流不断滚动,但他的注意力却无法集中。
眼前总是不受控制地浮现她那只缠着绷带的手,以及那双失去神采、空茫一片的眼睛。
他烦躁地揉了揉眉心,试图驱散这些扰人的影像。
卧室内,云上槿悄然拆开了手上的绷带,冷静地审视着那片翻起泛紫的指甲。
指尖极轻地抚过伤口边缘,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她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眼底的计算意味更浓。
她需要做点什么,不能坐以待毙。
江淮清刚拿起一份报告,隔壁卧室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撞击声,像是有什么东西砸在了门上。
他心脏猛地一跳,几乎是立刻扔下文件起身,大步走到卧室门口。
手放在门把上时,他竟有一瞬间的迟疑,才轻轻推开门。
只见云上槿靠坐在床头,手里拿着一个空了的玻璃水杯,地上躺着原本放在床头柜上的一个金属装饰品。
她抬眸望向他,眼神平静无波:
“抱歉,手滑了。”
她顿了顿,直接提出要求:“我需要我的工具箱,还有一些原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