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卫东看着眼前这一幕,心里有点不舒服。
欺负一个女孩子,算什么本事。
还是因为这种可笑的出身成分。
他不是什么圣母,但骨子里军人的正义感让他看不下去。
【两个小屁孩,就会窝里横。】
【有本事去跟张军横啊,就知道欺负老实人。】
那两个小子还在变本加厉。
“喂,把你怀里那点也交出来!”
其中一个小子伸手就要去抢苏棉怀里最后那点海带。
苏棉吓得尖叫一声,死死抱住不放。
那点海带,可能是她家里一天的口粮。
“不给?找打是不是!”
那小子扬起了手,就要往苏棉身上打去。
就在这时,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从他们身后响起。
“住手。”
两个小子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那里。
是林卫东。
他们看到林卫东,气焰顿时矮了半截。
村里谁不知道,林卫东刚在打谷场上把大队长的儿子都给治得服服帖帖的。
“卫……卫东哥。”
其中一个小子结结巴巴地喊了一声。
“你们在干什么?”
林卫东的语气不带一丝温度。
“没……没干什么,就是跟她……开个玩笑。”
另一个小子强撑着说道。
“玩笑?”
林卫东走上前,看了一眼地上被踩碎的贝壳,又看了看苏棉那张挂着泪痕、满是惊恐的脸。
“有这么开玩笑的吗?”
他的声音不大,但那股从部队里带出来的气势,压得两个半大小子喘不过气来。
他们两个加起来,都不够林卫东一根手指头捏的。
“把东西还给她。”
林卫东指了指那个小子手里的海带。
“啊?”
那小子愣住了。
“我让你们,把东西,还给她。”
林卫东一字一顿地说道,眼神变得有些吓人。
两个小子不敢再犟,不情不愿地把抢来的海带扔在地上。
“滚。”
林卫东只说了一个字。
两人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跑了,连头都不敢回。
礁石凹地里,只剩下林卫东和蹲在地上的苏棉。
苏棉还保持着那个防御的姿势,整个人都在发抖。
她慢慢抬起头,怯生生地看着林卫东。
眼前的男人很高大,穿着一身旧军装,眉眼很正,表情却很冷。
她认得他。
是前几天在打谷场上被悔婚的那个退伍兵。
村里都在议论他。
他为什么要帮自己?
苏棉不敢问,也不敢动,只是那么看着他,眼睛里充满了恐惧和不解。
林卫东被她看得有点不自在。
他本来也不是为了让她感谢才出手的。
他清了清嗓子,想说点什么,但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安慰她?
好像有点太自作多情了。
教育她要勇敢反抗?
在这个环境下,反抗可能只会招来更严重的后果。
他干脆什么也没说,转身就准备走。
走了两步,他又停了下来。
他看了一眼苏棉脚边那点可怜巴巴的海带,又看了看自己竹篮里那只还在张牙舞爪的大青蟹。
他心里叹了口气。
【算了算了,日行一善吧。】
【反正这玩意儿拿回去,我娘估计也不会做,还得费我口舌教她们。】
他没回头,只是解下腰间的竹篮,放在了地上。
然后,他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了。
苏棉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礁石群后面。
她不明白这个男人是什么意思。
他为什么要把自己的篮子留下?
她等了好一会儿,确定他真的走了,才小心翼翼地站起来。
她走到那个竹篮旁边,往里一看,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篮子里,一只巨大的青色螃蟹正对着她挥舞钳子。
旁边还有好些她叫不上名字的贝壳和海螺。
这些东西,比她一个月捡到的加起来都多。
他……他把这些都给自己了?
为什么?
苏棉的心脏怦怦直跳。
她下意识地环顾四周,生怕被人看到。
在这个村子里,接受一个陌生男人的东西,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
尤其是她的成分还这么敏感。
可是……
她看了一眼篮子里的海货,又想了想家里病倒在床的父亲和终日愁眉不展的母亲。
她已经好久好久,没有闻到过肉腥味了。
父亲的身体,也需要补充营养。
她咬了咬牙。
她飞快地把竹篮里的东西倒进自己那个破旧的小布袋里。
然后她把林卫东的竹篮放在原地,自己则抱着那个沉甸甸的布袋,一路小跑着回了家。
一路上,她的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生怕被人撞见,生怕有人问她袋子里是什么。
幸好天色还早,路上没什么人。
她一口气跑回了家。
家,其实就是一个废弃的牛棚改造的。
阴暗,潮湿,散发着一股霉味。
一个中年妇女正在门口缝补着什么,看到她回来,急忙迎了上来。
“棉棉,你回来了?有没有被欺负?”
这是苏棉的母亲,秦秀雅。
她原本也是个大家闺秀,下放之后,被生活磋磨得没有了一点当年的影子。
“我没事,娘。”
苏棉把布袋藏在身后,小声说。
秦秀雅看她神色不对,追问道:
“那你藏着什么?”
苏棉知道瞒不过,只好把布袋拿了出来,解开。
当秦秀雅看到里面那些新鲜的海货时,整个人都惊呆了。
“天哪!棉棉,你哪儿来这么多东西?你……你没去偷去抢吧?”
秦秀雅的第一反应不是高兴,而是害怕。
“不是的娘!”
苏棉急忙解释。
“是……是我在海边捡的。”
她不敢说实话。
她怕给那个男人带来麻烦,也怕给家里带来麻烦。
“捡的?”
秦秀雅一脸不信。
“怎么可能捡到这么大的螃蟹?还有这些……”
她拿起一个蛤蜊,翻来覆去地看。
苏棉低着头,不敢说话。
屋里传来一阵虚弱的咳嗽声。
“是棉棉回来了吗?”
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
是苏棉的父亲,苏文山。
他曾经是大学教授,博古通今,如今却只能病恹恹地躺在床上。
“老苏,你快看,棉棉带了什么回来。”
秦秀雅把东西拿到床边。
苏文山撑着身体坐起来,看到那些海货,也是一脸震惊。
他比秦秀雅想得更多。
他知道,女儿绝对不可能“捡”到这些东西。
他看着女儿那躲闪的眼神,心里大概猜到了几分。
他没有追问,只是叹了口气。
“既然是棉棉辛苦弄回来的,就……就煮了吧。”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和酸楚。
秦秀雅的眼圈红了。
她知道丈夫的意思。
不管这些东西是怎么来的,对于这个快要揭不开锅的家来说,都是救命的。
她小心翼翼地把那只大青蟹拿出来。
“这么大的螃蟹,咱们……咱们怎么做?”
她已经太久没有处理过这些东西了,手都有些生疏了。
苏棉看着那只螃蟹,脑子里却全是那个男人冷峻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