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长！它……它不动了！”
林大壮那一声尖叫，嗓子都劈了，跟被掐住脖子的公鸡似的，在死寂的洞穴里显得格外瘆人。
那规律的“咚咚”声，停了。
毫无征兆。
前一秒还如擂鼓般雄浑有力，下一秒，戛然而止。
一股阴冷刺骨的寒气，瞬间从脚底板沿着脊梁骨蹿上天灵盖。林卫东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凉了半截，耳朵里嗡嗡作响，那感觉比在战场上子弹擦着头皮飞过去还难受。
死寂。
绝对的死寂。
他看见了。
不光是中央那颗巨大的水晶心脏不再搏动，四周洞壁上，
那些密密麻麻、原本还在一张一缩蠕动着的暗红色“血龙须”，
表面的红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黯淡下去，飞快地变成一种毫无生机的灰败。
完了！
陈部长点名要的“活的血龙须”，彻底没戏了！
那张盖着省军区大红印章的批文，那能让整个石村挺直腰杆、在龙王口光明正大刨食吃的五十年开发权……全都悬了！
【他娘的，副本boSS自爆了，任务道具也跟着报废了？这亏本的买卖，老子可不干！】
林卫东脑子里电光石火般闪过这个念头。
他压根没再去看那些已经变得干枯脆弱、一碰就碎的“血管”，一双熬得通红的眼睛，死死盯住了那颗巨大的水晶心脏！
任务是失败了，可他林卫东的买卖，不能赔本！
那玩意儿跟岩石连接的地方，有一道最不起眼的、几乎被水晶自身的反光给掩盖住的裂缝！
没时间犹豫了！
他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手里那把削铁如泥的军刀在掌心一转，看都不看，用最结实的刀柄，
卯足了全身的力气，对着那道裂缝的中心点，狠狠地砸了下去！
“咔嚓！”
一声不算响亮，但异常清脆的崩裂声！
在林大壮几乎要瞪出眼眶的注视下，一块拳头大小、带着古怪温热感的半透明晶体，
竟真的从那巨大的水晶心脏上被崩了下来，掉在滑腻的“肉地”上，滚了两圈。
林卫东想也不想，俯身伸手就去抓！
可就在他手指触碰到那块晶体的瞬间！
“轰隆隆——！”
整个山洞，不，是整座大山，都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咆哮！
剧烈的震颤从地心深处传来，洞壁上那些已经灰败的“血龙须”纷纷碎裂。
紧接着，头顶上水缸大小的岩石，跟下饺子似的，夹杂着呛人的粉尘和腐烂的甜腥味，劈头盖脸地往下砸！
这地方要塌了！
“哞——！”
一直安静站在旁边的白鹿，突然发出一声短促而尖利的嘶鸣，猛地掉过头，
那对泛着暗金色光泽的鹿角，毫不客气地就顶在了林卫东的后腰上！
一股巨大的、不容抗拒的力量推着他，疯狂地朝来路冲去！
那不是带路，那是在逼着他往唯一的生路跑！
“不想被活埋就给老子跑！”
林卫东一把将那块温热的晶体死死塞进怀里，用油布包好。他反手拽起已经吓得瘫软在地的林大壮，
跟拖一条死狗似的拖着，嘶吼着跟在白鹿身后，在这分崩离析的洞穴里亡命飞奔。
脚下那层肉膜一样的地面正在液化，一脚踩下去滑腻得使不上劲。
头顶的岩壁在合拢，巨大的压迫感让人喘不过气。
……
洞外。
林解放和剩下的队员只感觉脚下的大地在疯狂抖动，比之前那次地龙翻身还要猛烈十倍！
“爹！快看那石头人！”
林卫国指着洞口的方向，声音都在发颤。
只见洞口那两个原本纹丝不动的岩石巨影，
身上开始出现一道道蛛网般的裂纹，紧接着，“咔嚓咔嚓”地开始寸寸崩裂，化作一地碎石，轰然倒塌！
原本敞开的洞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坍塌！
林解放一张老脸煞白，手里死死攥着那根连接洞内的信号绳，
手背上青筋暴起，绳子深深刻进肉里，勒出血痕，他却毫无所觉。
他感觉不到绳子另一头的任何动静。
那片漆黑的洞口，马上就要彻底闭合！
“卫东！大壮！”
老汉的吼声已经带上了哭腔，双眼赤红，死死地盯着那片黑暗。
他这辈子都没这么怕过，哪怕是被野猪顶穿大腿，也没这么怕过！
完了！
全完了！
林卫国和赵虎几个队员，个个面无人色，浑身抖得跟筛糠一样。
这么大的动静，队长和林大壮，怕是……怕是早就被砸成肉泥了！
就在洞口坍塌到只剩下一人高，即将被乱石彻底封死的千钧一发之际！
“噗通！”
两道浑身泥土、狼狈不堪的身影，连滚带爬地从黑暗中扑了出来！
正是林卫东和林大壮！
他们身后，是彻底封死的山壁和无尽的黑暗！
“队长！”
“卫东！”
“哥！”
劫后余生的众人连滚带爬地冲了上去，一个个瘫倒在地，
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早已被冷汗湿透，混合着尘土，狼狈得不成样子。
林解放一把抱住儿子，粗糙的大手在他身上胡乱拍打着，
嘴唇哆嗦着，想骂一句“小兔崽子”，可话到嘴边，却只剩下哽咽。
“没事……爹，没事……”
林卫东拍了拍老爹的后背，自己也喘得厉害。
他从背包里掏出几根之前顺手扯下来的“血龙须”样品。
在众人期盼的注视下，那些所谓的“神药”，此刻已经变成了几根灰白色的干草。
他只用两个指头轻轻一捏。
干草瞬间化作了一撮毫无用处的粉末，被山风一吹，散得干干净净。
林大壮看着自己豁出命去换来的这一把灰，
又扭头看了看队长从怀里掏出的那块平平无奇、沾满了泥土、
跟路边土坷垃没啥区别的半透明“石头”，一张黑脸皱得比苦瓜还难看。
他“哇”的一声，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
竟然当场嚎啕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用拳头捶着地。
“队长……咱们这趟，是不是……是不是白来了？”
“血龙须没了……那山神也死了……这……这拿啥回去跟省城的大领导交差啊？”
他这一哭，剩下的几个队员也都红了眼圈，
一股巨大的失落和绝望，瞬间笼罩了所有人。
是啊，九死一生，到头来就换了这么个玩意儿？
林卫东没说话。
他沉默地蹲下身，用袖子仔仔细细地擦拭着怀里那块“土坷垃”。
那块晶体入手温润，沉甸甸的，透过半透明的材质，
似乎能看到里面有无数丝丝缕缕的、比头发丝还细的金色纹路在缓缓流淌。
但这玩意儿，到底是个啥？又能值几个钱？
他不知道。
但他知道，他林卫东，从不做亏本的买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