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蓝的海水翻涌着无边无际的浪,赤霄如一片残叶在浪尖飘荡。
三道幽蓝的灵光缠绕着她,所过之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她在清醒与沉沦间反复拉扯。直到一阵灼骨的热浪袭来。
她挣扎着,睁开眼睛,连绵的沙丘在烈日下泛着火光,原来她已漂到了沙漠边缘。
赤霄挣扎着朝沙洲腹地挪去,裸露的脚踝被沙砾磨得血肉模糊,直到前方的热浪里浮起一座宫殿的虚影,她拼尽全力奔去,宫殿却总像隔着一层水雾,明明近在眼前,却怎么也触不到。
不知走了多少个日夜,就在她意识即将溃散的时候,一片铺展在沙丘尽头的草原撞入眼帘。
赤霄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扑过去,触到草叶的刹那,眼前一黑,栽倒在一汪水潭边。
再次睁眼时,赤霄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雕花木床上,阳光透过窗棂,投下细碎的光斑。
赤霄猛地坐起身,发现自己换上了软绸长衫,伤口处的灼痛感已消弭无踪。
窗外传来清越的歌声,调子空灵婉转,像是山涧清泉滴落玉石,又似百灵鸟在云端啼鸣。
她掀被下床,推开门,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亭台楼阁悬浮在流动的云雾中,飞檐下的铜铃在微风中轻轻摇晃,青石板铺就的小径旁,栽种着从未见过的奇花。
她循着歌声寻去,来到一座巍峨的宫殿。推开门,却见殿内是层层叠叠的书架,从地面一直堆到殿顶,架上整齐地码放着各式古籍。
歌声正是从书架深处传来的。
赤霄寻着歌声,在迷宫般的书架间穿行。
忽见头顶上,一位身着幻彩纱衣的女子正乘坐在一团蓬松的白云上,哼着调子,手指在书架上轻轻划过,像是在找什么。
“喂!你是谁?这是什么地方?”赤霄仰头问道。
女子闻声停下,白云载着她缓缓飘落到赤霄面前。
赤霄只觉呼吸一滞,她曾以为霓裳已是世间至柔至美的女子,可眼前这人,却将柔美与清贵揉成了独一无二的风骨。
“这里是离星宫。”女子开口,声音比歌声更清悦,说话时身体微微前倾,带着几分好奇打量着赤霄。
赤霄这才回过神,眉头微蹙:“离星宫?”她在脑海中飞速的搜索着这个名字,却毫无印象。
女子轻轻一提裙摆,白云又载着她飘回书架旁,指尖继续在书脊上滑动,漫不经心的说道:“离星宫是无念城最大的书馆。”
“无念城?”赤霄心头一震,下意识后退半步,警惕地打量着四周,“这里是灵族的地界?”
“是啊,我是灵族的。”女子头也没回,声音里裹着笑意。
赤霄快步跟上,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女子:“你为何要救我?”
女子闻言,又乘着白云飘到她面前,歪着头打量她,带着点狡黠的笑:“你没瞧见这离星宫空荡荡的吗?”
赤霄环顾四周,偌大的宫殿确实只有她们两人。
“我在这儿住了十几年,从没见过第二个活人。”女子浅浅一笑,“好不容易见着个能喘气的,自然要救下来陪我说说话。”
“你可知我是谁?就不怕我害你?”赤霄皱眉,语气里带着几分试探。
女子却笑得更欢了:“不就是幽冥族的吗?况且我瞧着,你不像坏人。”
“你怎知我是幽冥族?”
“你身上的幽冥花啊!”女子伸手,指尖轻轻点了点她的衣领。
赤霄心头一紧,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领口,她从未在身上留下过族徽。
“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身上的封印。”话音刚落,她又乘着白云飘回书架深处,
赤霄愣在原地,眉头拧得更紧。封印?她从未听说自己身上有什么封印。
“喂,你还没说你叫什么名字!”赤霄朝着她的背影喊道。
女子的声音从书架后传来:“问别人名字前,该先自报家门才是礼貌吧?”
赤霄这才察觉失仪,拱手道:“在下幽冥族赤霄,敢问姑娘芳名?”她的动作标准却带着几分生硬,显然不常做这样的礼节。
“星瑶。”女子的声音轻快如铃,“灵族前公主。”
“前公主?”赤霄愕然,她听闻灵族皇室尊贵无比,眼前这人的气度也确实带着与生俱来的矜贵,可“前”字背后,显然藏着不寻常的故事。
星瑶似乎看穿了她的疑惑,从白云上跳下来:“这有什么好稀奇的。我父亲是灵契,灵帝孕化的嫡子,与你们的灵佑公主本是一脉。后来灵佑姑姑叛了族,我父亲镇不住那些趁机崛起的贵族,死了。我嘛,就被他们软禁在这离星宫,成了个有名无实的‘前公主’喽。”她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说完还朝赤霄俏皮地眨了眨眼。
赤霄心头微动,没想到这看似无忧无虑的灵族公主,竟也有着这般坎坷身世。她正想再说些什么,星瑶已拉着她的手腕朝别处走去:“不说这些了。我本想找解你封印的法子,一时半会儿也寻不到,先带你逛逛离星宫吧。”
赤霄被她拉着往前走,脚步有些踉跄,目光却始终警惕的打量着周围。星瑶的指尖掠过路旁的果树,摘下一枚通体莹白的果子递给她:“尝尝……”
赤霄接过果子,咬下一口,清甜的汁水瞬间在舌尖炸开,她正惊叹于这从未尝过的滋味,抬眼却见星瑶刚摘过果子的枝头,竟又凭空结出一枚新果。
“这便是无念城的灵珠之力。”星瑶望着枝头的新果,语气里带着几分怅然,“灵珠靠幽冥的地脉灵石维持灵力,无念城才能有取之不尽的物资。可这千年来,灵珠的灵力越来越弱了,好多奇珍异果都慢慢枯死了。”她顿了顿,望向远处云雾缭绕的宫墙,随即又转过头朝赤霄一笑,“离星宫本就挨着死亡之地,不出百年,这里怕是也要变成一片荒漠了。”
赤霄一顿,实在难以想象这样的极乐之地会走向消亡。“就没有办法阻止灵珠衰退吗?”赤霄问道。
星瑶摇了摇头,眼底却没有太多忧虑:“万物皆有守恒,哪有永恒不灭的道理。人有生死,世界也有轮回,哪能一直不变呢?灵珠靠吸取天地灵气维持,这灵气总有消耗完的一天!”
“若灵珠衰退,会怎样?”赤霄追问。
“灵珠衰退,意味着天地灵气耗尽,到时世界就全部沦为死亡之地呗!”星瑶好像在说一件轻松的事。
“沦为死亡之地?你是说若无念和幽冥都会沦为死亡之地……”赤霄疑惑不解,话出口才觉自己问得太过遥远。
“嗯!”星瑶看着赤霄惊恐的模样,轻松的笑道
“沦为死亡之地后呢?”赤霄继续追问
“那就重入轮回,再开盛世呗。”星瑶笑得坦然,“不过这都是很久以后的事了,眼下还是先管好你的封印吧。”
她张了张嘴想再问些什么,星瑶却已拉着她的手腕朝另一座阁楼飘去,云团带着她们掠过云雾,星瑶清脆的笑声在云雾间回荡:“……快走,我带你去看离星宫最有趣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