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萧瑟一行人,真正踏上通往稷下学宫的青石大道时,那种无处不在的浩然正气,变得更加浓郁。
它就像空气,像水,无孔不入地,渗透进每个人的身体里。
雷无桀感觉自己那颗,总是躁动不安的心,都平静了许多,甚至,连杀气,都提不起来了。
王行之,则是一脸的,陶醉和向往。他,毕竟是读书人,对于这种儒家圣地的气息,有着,天生的亲近感。
只有李寒衣,眉头紧锁。这股力量,让她感觉很不舒服。它,在压制她的剑意,在告诉她,杀戮,是不对的,抗争,是无礼的。
而感受最强烈的,自然是萧瑟。
他感觉,自己像是,被泡在了一锅温水里。那水,很舒服,很温暖,让他,几乎,要沉沉睡去。他心中,那些,关于复仇,关于抗争,关于不公的,念头,都在,被一点点地,抚平,淡化。
他甚至,产生了一种,荒谬的想法。
或许,就这么,放弃一切,留在这里,每日,读读书,听听琴,做一个,与世无争的,闲人,也挺好。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把萧瑟,惊出了一身冷汗。
好可怕的精神同化!
他,立刻,咬破舌尖,剧烈的疼痛,让他,瞬间,清醒了过来。
他,死死地,盯住手中的折扇。
“我命由我!”
他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默念着这四个字。
那股,来自书圣的,不屈傲骨之意,在他心中,升腾而起,化作一道,无形的屏障,将那,无孔不入的浩然正气,抵挡在外。
“殿下,您没事吧?”王行之,看出了萧瑟的异样。
“没事。”萧瑟摇了摇头,脸色,却更加苍白了。
对抗这股,传承了千年的精神力场,对他来说,消耗,实在是太大了。
“看来,这稷下学宫,比我们想象的,还要,龙潭虎穴。”雷无桀,也感觉到了不对劲,收起了,玩闹的心思。
就在这时,前方的道路上,出现了,几个人影。
是,几个,身穿青色儒衫,头戴方巾的,年轻学子。
他们,拦住了,一行人的去路。
为首的一人,看起来,二十五六岁,面容俊朗,气质儒雅。他,对着萧瑟一行人,拱手一礼,不卑不亢地说道:
“几位,可是,从远方来的客人?”
“正是。”王行之,上前一步,回了一礼,“我们,是来拜访,稷下学宫的李长生,李祭酒的。”
那年轻学子,闻言,笑了笑。
“山长,不是,什么人,都见的。”
他,看了一眼,形容狼狈的众人,最后,目光,落在了,病恹恹的萧瑟身上。
“不过,山长,有令。若是,有几位,这样的客人前来。需,先过,三关。”
“过三关?”雷无桀,嚷嚷道,“什么意思?我们,是来拜访的,又不是来闯关的!”
“这是,学宫的规矩。”年轻学子,依旧,笑得,温文尔雅,“三位,若是不愿,也可,自行离去。”
他的话,说得很客气,但,意思,却很明确。
想见李长生,就得,按他的规矩来。
“好。”
没等雷无桀再说什么,萧瑟,已经,开口了。
“我们,闯。”
他,看着那个年轻学子,淡淡地问道:“第一关,是什么?”
年轻学子,赞许地,看了萧瑟一眼,似乎,很欣赏他的,干脆。
他,侧过身,指了指,路旁,一块,一人多高的,巨大石碑。
“这,是第一关。”
“此碑,名为‘问心碑’。”
“碑上,有,儒家亚圣,孟子,当年,亲手所书的,一个字。”
“第一关,很简单。只要,诸位,能在这问心碑前,站上一炷香的时间,而,心神不乱,便算,过关。”
站一炷香?
这算什么考验?
雷无桀,一脸的不屑。
“这也太简单了吧?”
“简单?”年轻学子,笑了,“雷少侠,不妨,一试。”
他,竟然,一口,就叫出了雷无桀的身份。
雷无桀,愣了一下,随即,哼了一声:“试就试!”
他,大摇大摆地,走到了,那问心碑前。
石碑,通体漆黑,上面,只有一个,龙飞凤舞的,古篆。
——“义”。
一个,简简单单的,“义”字。
雷无桀,看着那个字,一开始,还没觉得,有什么。
但,渐渐地,他感觉,那个字,仿佛,活了过来。
在他的眼前,不断地,放大,旋转。
紧接着,无数的,画面,涌入了他的脑海。
有,战场上,浴血奋战的士兵。
有,灾荒中,易子而食的,百姓。
有,朝堂上,慷慨陈词的忠臣。
有,法场上,引颈就戮的,义士。
一幕幕,都充满了,悲壮,惨烈,和,不公。
一股,巨大的,悲伤和愤怒,瞬间,填满了他的胸膛!
他感觉,自己,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他,想拔剑,他想怒吼,他想,把这,不公的世道,斩个,稀巴烂!
“雷无桀!”
一声,清冷的断喝,在他耳边响起。
是李寒衣!
雷无桀,猛地,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他,脸色煞白,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已经被冷汗,湿透。
他,再看向那块石碑时,眼神里,已经,充满了,惊恐。
他,刚才,差一点,就走火入魔了!
那,哪里是一个字?
那,分明是,亚圣孟子,毕生所见,所闻,所感的,人间,大不义!
这,就是,问心。
问你,面对,这世间的不公,你的“义”,在何方?
你的心,能否,承受得住,这份,沉重的,拷问?
“我……我……”雷无桀,说不出话来。
他,输了。
连,半柱香的时间,都没撑到。
“我来。”
李寒衣,走了上去。
她,站在碑前,闭上了眼睛。
她,手中的铁马冰河,发出,阵阵,轻微的,嗡鸣。
冰冷的剑意,将她,牢牢守护。
一炷香的时间,很快,过去。
李寒衣的脸色,虽然,也有些苍白,但,终究,还是,撑了下来。
“李女侠,剑心通明,佩服。”年轻学子,点了点头,“您,过关了。”
他,又看向了,王行之。
王行之,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我,就不试了。我,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怕是,连雷兄,都比不上。”
他,有自知之明。
最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萧瑟的身上。
“该我了。”
萧瑟,扶着王行之的肩膀,缓缓地,走到了,问心碑前。
他,看着那个“义”字,眼神,很平静。
他,没有,像雷无桀那样,被愤怒和悲伤,冲昏头脑。
也没有,像李寒衣那样,用剑意,去抵挡。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
然后,他,笑了。
他,对着那个“义”字,轻声说道:
“义?”
“这天下,最大的不义,莫过于,以苍生为棋,以人命为子。”
“你,问我,义在何方?”
“我告诉你。”
“我,就是义!”
“我,若为王,当,重塑,这朗朗乾坤!”
“我,若为皇,当,再造,这日月山河!”
“这,就是我的,‘义’!”
他的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话音,落下的瞬间。
那块,矗立了千年的“问心碑”,忽然,发出了,“咔嚓”一声,脆响!
一道,细微的裂痕,出现在了,那“义”字之上!
在场的所有人,全都,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