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里逃生的四人,背着昏迷的顾言,在幽都外围这片死寂而危险的遗迹中亡命奔逃。身后,那座苏醒的哨站早已被起伏的残破建筑群遮挡,但那令人心悸的嗡鸣声似乎仍在空气中隐隐回荡,提醒着他们刚才经历的惊魂一刻。
直到彻底听不到任何异常声响,确认没有追兵跟来,四人才敢放缓脚步,找了一处由巨大金属残骸和倒塌石柱形成的、相对隐蔽的夹角缝隙,狼狈不堪地瘫坐在地,大口喘息。
劫后余生的恐惧和疲惫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
石猛小心翼翼地将顾言平放在地上,这个铁打的汉子此刻双手都在微微颤抖,不知是因为脱力还是后怕。他看着顾言那张依旧苍白如纸、却莫名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冰冷气息的脸庞,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是喃喃道:“顾兄弟……刚才……那……”
那一指湮灭光幕的景象,太过震撼,已然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
墨辰靠坐在冰冷的金属壁上,捂着胸口咳嗽了几声,脸色同样不好看。他深吸了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复杂地看向顾言,沉声道:“顾兄弟身上……有大秘密。方才那股力量,绝非寻常。”
他顿了顿,看向烈无双,郑重拱手:“方才绝境,多谢烈姑娘再次出手相救!此恩,墨辰铭记于心!”
虽然最后是顾言那诡异的一指破开了绝境,但若非烈无双之前数次拦截攻击,他们根本撑不到那一刻。
烈无双站在缝隙入口处,警惕地观察着外界,闻言只是微微侧头,清冷道:“不必。各取所需罢了。”她的目光扫过顾言,那双锐利的鹰眸中同样残留着惊疑不定。她比墨辰他们见识更广,更能体会到刚才那一指所蕴含的、近乎“法则”层面的恐怖意味。那绝不是一个普通筑基修士,甚至金丹修士能拥有的力量!这个顾言,比她想象的还要神秘得多。
云瑶顾不上休息,立刻再次检查顾言的状况。她的眉头越皱越紧:“情况比之前更糟了……经脉断裂多处,五脏移位,神魂波动微弱……但奇怪的是,他体内那股狂暴的煞气似乎……平息了许多?像是被彻底抽空了一般……”
她拿出最好的疗伤丹药,小心喂服,并用银针疏导顾言淤塞的经脉,忙得额头见汗。
“烈姑娘,”墨辰看向烈无双,语气诚恳,“此地凶险未知,顾兄弟重伤未愈,我等实力大损,前路渺茫。姑娘既然去而复返,想必亦有缘由。不知可否暂时同行?彼此也好有个照应。”他看出了烈无双的强大和对此地的了解,此刻抱团取暖是最好的选择。
烈无双沉默了片刻。师尊的命令是暗中跟随观察,但眼下已然暴露,且情况危急远超预期。她看了一眼昏迷的顾言,又看了看伤痕累累的墨辰三人,最终点了点头:“可以。但若遇不可抗之危险,我会自行离去。”
“理应如此!”墨辰松了口气。有这位强援在,生存几率无疑大增。
众人稍作休整,处理各自伤势。烈无双也服下丹药恢复灵力,她之前的消耗同样巨大。
石猛负责警戒,他扒着缝隙边缘,小心地向外望去。
幽紫色的星光下,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更加宏伟也更加残破的古老遗迹。巨大的、风格奇异的建筑残骸如同巨兽的尸骨般匍匐在地,一直蔓延到视野尽头。一些地方闪烁着不明的能量流光,更多的区域则沉浸在死寂的黑暗之中。空气中弥漫的冰冷死寂能量比哨站内更加浓郁,吸入口鼻都带着刺痛感。
这里安静得可怕,除了偶尔不知从何处传来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能量低啸,再无其他声息。
“这鬼地方……真他娘的邪门……”石猛低声嘟囔了一句,只觉得头皮发麻。
就在这时,他眼角余光似乎瞥到极远处的一座高耸的断裂塔楼顶端,有什么东西微微反了一下光?
他猛地凝神望去。
那塔楼距离他们极远,在幽紫星光下只是一个模糊的轮廓。但就在塔顶的断口处,似乎有一个极其细微的、几乎与环境融为一体的黑影,一闪而逝!
速度极快!若非他恰好看到那一点微弱的反光,根本不可能发现!
“有人!”石猛压低声音,急促地向洞内示警!
“什么?!”墨辰和烈无双瞬间警惕起来,立刻移动到缝隙口,顺着石猛指的方向望去。
然而,远处只有死寂的塔楼轮廓,再无任何动静。
“你看清楚了?”墨辰沉声问道,神识极力向那个方向延伸,却一无所获。这里的空间似乎对神识有极大的压制和干扰。
“绝对有东西!”石猛肯定道,“虽然很快消失了,但肯定不是错觉!就趴在那个断塔顶上,像个……黑色的虫子?或者穿着黑衣服的人?”
烈无双目光锐利如刀,死死盯着那个方向,片刻后,她缓缓道:“石猛看到的可能是真的。”
她指了指塔楼下方极其遥远的地面,那里似乎有一些几乎被尘埃掩埋的、非常新鲜的痕迹——“掠行足”留下的特殊印记,那是影狱高阶杀手惯用的一种隐匿身法留下的细微痕迹,若非她师门对此有过专门研究,绝难发现。
“影狱的人……竟然也跟进来了?而且跑到了我们前面?”墨辰的心沉了下去。这绝非好消息。影狱的手段诡异难测,被他们盯上,比面对那些上古守卫更令人不安。
“不止。”烈无双的耳朵微微动了动,她的感知似乎异常敏锐,“附近……还有别的动静。很轻微,像是……机械运转的声音?但又有些不同……”
她的话让众人的心再次提了起来。
就在这时,一直昏迷的顾言,忽然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的呻吟,睫毛颤动,似乎有苏醒的迹象。
“顾道友?”云瑶立刻俯身查看。
顾言艰难地睁开眼,眼神 initially 有些涣散和迷茫,随即迅速恢复了清明,但深处却残留着一丝难以磨灭的冰冷和……困惑。他显然记得自己昏迷前做了什么。
“我们……出来了?”他的声音沙哑干涩,如同破旧的风箱。
“出来了!顾兄弟,是你破了那鬼光幕救了我们!”石猛激动地低声道。
顾言闻言,沉默了一下,似乎在回忆那短暂却掌控着绝对力量的感觉。他内视己身,眉头微蹙。伤势依旧沉重,但奇怪的是,原本狂暴难以控制的幽冥煞气,此刻却如同温顺的溪流,虽然微弱,却在《寂灭心经》的引导下缓缓自行运转,修复着受损的经脉。仿佛经过那次极致的宣泄后,反而因祸得福,变得更容易掌控了一丝。
但他也感觉到,识海中那尊幽冥煞骨变得异常“安静”,仿佛陷入了某种深层次的沉睡。
“此地不宜久留。”顾言挣扎着想坐起来,云瑶连忙扶住他。他看向众人,目光最后落在烈无双身上,微微点头致意:“多谢。”
烈无双看着他,淡淡道:“你救了自己,也救了我们。”
顾言不再多言,他强忍着虚弱,集中精神,再次尝试沟通识海中那幅“幽都”星图。
这一次,星图对他的呼应明显清晰了许多!虽然大部分区域依旧模糊,但他们目前所在的这片“外围观测区”的地图变得更加详细,甚至标注出了几个闪烁的、代表不同危险等级的光点,以及一条蜿蜒向前、似乎相对“安全”的路径指示!星图的尽头,依旧指向那片深邃未知的核心区域。
同时,那截星核枝也传来微弱的温热感,与星图隐隐呼应。
“跟我走。”顾言深吸一口气,指着星图指示的那个方向,“我知道一条相对安全的路径,必须尽快离开这片开阔地带。”
有了明确的指引,众人精神稍振。在顾言的指点下,四人再次出发,小心翼翼地穿梭在巨大的残骸和废墟之间,尽量避开星图上标注的危险光点区域。
一路之上,他们果然遭遇了几波危险。有一次险些触发一片隐藏的能量陷阱,有一次被一群栖息在金属管道中的、以死寂能量为食的诡异飞虫袭击,还有一次远远看到一具庞大的、如同山岳般的机械造物在废墟中缓缓移动,散发出令人绝望的压迫感,幸好提前避开。
烈无双的感知和箭术,墨辰的阵法和应变,石猛的勇猛,云瑶的治疗和辅助,加上顾言那愈发清晰的星图指引,四人艰难却有效地在这片死寂绝地中前行着。
然而,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却始终如影随形。
有时是远处残垣后一闪而逝的黑影,有时是地面上突然出现又很快消失的陌生脚印,有时甚至是空气中那一丝极其淡薄、却与周围死寂能量格格不入的阴冷气息。
影狱的杀手,就像最耐心的猎手,始终吊在他们身后,不急于攻击,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他们在等我们找到‘东西’?或者等我们筋疲力尽?”墨辰压低声音,脸色难看。
烈无双握紧了手中的弓,眼神冰冷:“恐怕没那么简单。我总觉得……还有别的什么东西,也盯上我们了。”
她的话音刚落——
前方一处巨大的、如同舰船残骸般的金属结构阴影中,突然传来一阵清晰的、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
紧接着,一双闪烁着幽蓝色光芒的、毫无感情的“眼睛”,猛地从阴影中亮起!
又一个上古守卫?!
四人瞬间紧张起来,各自摆出防御姿态。
但这一次,从那阴影中缓缓走出的,却并非他们之前见过的任何一种金属守卫。
那是一个……人形。
身材高大,覆盖着暗沉如血锈般的残破甲胄,甲胄样式古老而狰狞,上面布满了深刻的爪痕和腐蚀痕迹。它的手中,拖着一柄巨大的、断裂的黑色战刀,刀身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
最令人心悸的是它的头部——那并非金属头颅,而是一个真正的、干瘪黝黑的骷髅头!眼眶中燃烧着两团幽蓝色的、充满暴戾与疯狂的灵魂火焰!
它每走一步,身上那残破的甲胄缝隙中,就有浓郁的黑气丝丝缕缕地溢出,带着与幽冥井气息同源、却更加狂暴混乱的死寂与怨念!
这是一个……被死寂能量侵蚀异化了的……上古战士遗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