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世界中。
悬崖之上。
一直处于五感错乱状态的云霄道长猛地感觉身体一轻，周围那股天旋地转的感觉瞬间消失。他踉跄着后退几步，扶住旁边的一棵松树才勉强站稳。
他抬头一看，发现自己依旧站在原来的地方，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幻觉。
但当他看到诸葛青的样子时，就知道，那不是幻觉！
只见诸葛青脸色惨白如纸，双目无神，身体摇摇欲坠。他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整个人直挺挺地向后倒了下去。
“诸葛贤侄！”
云霄道主大惊失色，一个箭步冲上去将他扶住。
他能感觉到，诸葛青此刻的气息萎靡到了极点，体内的“炁”更是混乱不堪，显然是神魂受到了极大的重创！
仅仅只是片刻功夫，到底发生了什么？！
云霄道长惊骇地抬头看向另一边。
方游依旧站在原地。
他还是那副懒洋洋的模样，双手插在袖子里，连衣角都没有乱上一丝。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道”之争锋，与他毫无关系。
他看着被云霄道长扶着、已经快要昏迷过去的诸葛青，撇了撇嘴。
“心理素质太差了。”
“这就晕了？我还以为能多玩一会儿呢。”
云霄道长听到这话，嘴角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玩？
你管这叫玩？！
你都快把人家的道心给玩碎了！
他现在终于切身体会到这位小师叔的恐怖之处了。那根本不是“术”的层面，而是纯粹的、不讲道理的、更高维度的碾压！
王也的风后奇门，输得不冤。
诸葛青的武侯奇门，败得……更是理所当然！
就在这时，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的诸葛青忽然挣扎着，伸出手，指向了方游的方向。他的嘴唇翕动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从喉咙里挤出了几个字。
“道……”
“那……才是……真正的……道……”
说完，他脑袋一歪，彻底晕了过去。
云霄道长看着怀里昏迷不醒的诸葛青，又看了看一脸无辜的方游，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这下麻烦了。
武侯家最宝贝的天才疙瘩，在自己武当山的地盘上被人搞得道心破碎、神魂重创。这要是让诸葛家的人知道了，还不得闹翻天？
虽然是诸葛青自己主动挑衅的，但这事儿……怎么解释得清啊！
“那个……小师叔……”
云霄道长哭丧着脸，看向方游。
“您看这……”
“看什么看？”方游摊了摊手，“他自己要跟我玩的，玩不起，怪我咯？再说了，死不了。回去睡一觉就好了。”
说完，他也不管云霄道长那快要哭出来的表情，转身就准备走。
“唉，真没劲，还不如回去睡觉呢。”
“小师叔！小师叔您留步啊！”
云霄道长急了，抱着个大活人，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
“您倒是给个解决办法啊！”
“办法？”方游停下脚步，回头想了想，“哦，有啊。”
“你告诉他，想学啊？想学我可以教他啊。”
“学费嘛……先让他给我洗一个月脚再说。”
“洗……洗一个月脚？”
云霄道长整个人都傻了，呆呆地看着方游，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让堂堂武侯奇门的继承人、诸葛家的天才给你洗脚？
还一洗就是一个月？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这要是传出去，诸葛家那帮人不得扛着火箭炮来把你轰上天啊！
“怎么？不愿意？”方游挑了挑眉，“那算了，当我没说。”
他摆了摆手，一副“机会给你了，你不中用啊”的表情，转身就走。
“愿意！愿意！他肯定愿意！”
云霄道长哪敢让他就这么走了，连忙一口答应下来。
虽然这个条件听起来离谱至极，但云霄道长却从方游那看似玩笑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别样的意味。
这可能……不是羞辱，而是一种考验！
一种想入得其门、必先磨其心性的考验！
对于诸葛青这种心高气傲的天才来说，让他放下所有的尊严和骄傲去做一件最卑微的事情，这或许正是重塑他那破碎道心的唯一机会！
想通了这一点，云霄道长看方游的眼神愈发敬畏了。
高人！
这才是真正的高人啊！
连惩罚人的方式都蕴含着如此深意！
“小师叔您放心！等他醒了，我一定把您的原话一字不差地转告给他！别说一个月，就算是一年，他要是敢说半个不字，我第一个饶不了他！”
云霄道长拍着胸脯保证道。
“嗯，随你。”
方游懒得再跟他废话，晃晃悠悠地走了。
留下云霄道长抱着昏迷的诸葛青，站在悬崖上，一脸的感慨和激动。
……
当天晚上，诸葛青从昏迷中醒了过来。
他一睁开眼，就看到了守在床边的云霄道长。
“云霄掌门……”
他的声音沙哑干涩，眼神中再也没有了往日的自信和神采，只剩下一片死寂和茫然。
内景被破，神魂受创，对于一个术士来说，这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他感觉自己的“道”已经彻底崩塌了。
“诸葛贤侄，你醒了。”云霄道长递过来一杯水，“感觉怎么样？”
“我……”诸葛青苦笑一声，“废了。”
“胡说！”云霄道长把水杯重重地放在桌上，“不过是遇到了一点挫折，怎可如此妄自菲薄！”
“挫折？”诸葛青自嘲地笑了笑，“掌门，您不懂。那不是挫折，那是天堑！是一道我永生永世都无法跨越的天堑！”
一想到那片碾碎了自己所有骄傲的金色海洋，一想到那个少年平淡而漠然的眼神，他的心中就涌起一股深深的绝望。
“哼，没出息的东西！”云霄道长忽然冷哼一声，“天堑又如何？天堑，就不能填平吗？！那位小师叔已经给了你一个机会，一个让你能跨过这道天堑的机会！就看你自己愿不愿意抓住了！”
“机会？”诸葛青的眼中闪过一丝微光，“什么机会？”
云霄道长清了清嗓子，然后把方游的原话学了一遍。
“那位小师叔说……想学啊？想学可以教你啊。学费嘛……先给他洗一个月脚再说。”
静。
死一般的寂静。
诸葛青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了。
他怔怔地看着云霄道长，嘴巴微张，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洗……洗脚？
他以为自己会听到什么苛刻的条件，比如交出武侯奇门的传承，比如为奴为仆一百年……他甚至已经做好了付出任何代价的心理准备。
可他万万没想到，对方提出的竟然是这样一个……听起来极具侮辱性，却又似乎没那么严重的条件。
云霄道长看着他那副呆滞的模样，以为他被侮辱到了，连忙劝道：“贤侄，你先别动怒！你仔细想想，这或许是小师叔对你的考验啊！他这是要磨掉你的傲气，让你放下身段，重塑道心啊！”
然而，诸葛青的反应却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在经历了短暂的错愕之后，诸葛青的脸上非但没有露出丝毫愤怒和羞辱的表情，反而……
他的眼睛一点一点地亮了起来！
那双原本死寂的眸子里，重新燃起了名为“希望”的火焰！
“洗脚……原来是洗脚……”
他喃喃自语，随即竟低声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他猛地从床上一跃而下，因为动作太猛牵动了伤势，又是一口血喷了出来。
但他毫不在意，只是擦了擦嘴角的血迹，脸上带着一种病态的狂热和兴奋。
“掌门！多谢您！多谢您点醒了我！”
他对着云霄道长深深地鞠了一躬。
他明白了！
那位前辈根本不是在羞辱他！
洗脚，只是一个形式！
他真正在意的，是自己的“态度”！是自己有没有一颗能够抛弃所有、从头再来的，真正的“求道之心”！
如果自己连这点“羞辱”都承受不了，那自己就真的不配去追寻他所展示的那个更广阔的世界！
“前辈……不，师尊！他这是要收我为徒啊！”
诸葛青激动得浑身颤抖。
云霄道长在一旁看得是目瞪口呆。
不是……这孩子的脑回路是不是也有点不正常？
从“洗脚”是怎么推导出“收徒”的？
这联想能力也太丰富了吧！
“掌门！师尊他现在在哪里？我要去拜见他！不！我要去给他打洗脚水！”
诸葛青说着，转身就要往外冲。
“哎！你等等！”云霄道长连忙拉住他，“你这伤还没好呢！再说了，现在三更半夜的，小师叔早就睡了！你现在去，不是找骂吗？”
“呃……”诸葛青的脚步停了下来，这才意识到自己太冲动了。
他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那……那我明天一早就去门口候着！”
他的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坚定和狂热。
什么武侯奇门的继承人，什么诸葛家的天才。
从今天起，他只有一个身份。
那就是——给那位前辈（师尊）洗脚的……记名弟子！
看着诸葛青那副打了鸡血的样子，云霄道长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觉得，事情的发展似乎正一点点超出他的控制。
这个世界，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