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结解开,这一夜自是温存缱绻,仿佛回到了多年前新婚之时。
胤禛待墨兰,是许久未有的细致与怜爱。
第二日一早,苏培盛便来禀报,说是永和宫德妃娘娘请皇上过去一趟。
苏培盛面露难色,压低声音提醒道:
“娘娘如今心情似乎不佳,脸色很不好看,怕是……”
墨兰刚梳妆完毕,闻言便柔声道:
“额娘怕是也被前两日的兵变惊着了,心中后怕。”
“四郎快去陪额娘说说话,宽慰宽慰她吧。”
胤禛整理着袖口,脸上并无多少意外之色,反而带着嘲讽:
“只怕她不是被兵变吓着,而是为了朕将胤禵圈在景陵之事,心中不快,要找朕兴师问罪。”
先帝驾崩后,胤禛以奔丧为由,急召统兵在外的十四弟胤禵回京。
明面上是尽人子之孝,实则是趁机夺其兵权,已命心腹延信和年羹尧接管了西北军务及粮饷调度。
胤禵回京后,心有不甘,连表面功夫都不愿做全,在灵前不肯跪拜,不行君臣大礼,态度倨傲。
胤禛当即发作,并未让他留在京城,直接下令命其前往先帝景陵“守陵读书”,实则就是变相圈禁。
德妃此刻召见,目的不言自明。
墨兰脸上露出担忧之色:
“额娘正在气头上,话恐怕不会好听。要不……我陪四郎一起去吧?”
“好歹我在中间,也能转圜一二。”
胤禛拍了拍她的手,语气是近日来难得的温和体贴:
“不必。你昨夜累了,这些时日又为朕担惊受怕,心力交瘁,好好在宫里歇着。母子之间的事,朕自己去应付便是。”
胤禛对墨兰,仿佛又回到了新婚时的柔情蜜意,处处为她着想。
墨兰见他坚持,便也没有再强求。
他们母子之间的积怨,她这个做儿媳的,确实不便过多参与,免得里外不是人。
胤禛独自来到永和宫。
刚踏进殿门,德妃甚至没等他行礼请安,便劈头盖脸地质问:
“老四,你这是什么意思?为何要将你十四弟圈禁在景陵?他是你的亲弟弟!”
胤禛面色不变,自行在德妃下首坐了,淡淡道:
“额娘言重了。朕并非圈禁十四弟,是让他去皇阿玛陵前尽孝,静心读书,反思己过。”
“尽孝?读书?”
“你说得好听,前两日丰台大营兵变,京城危在旦夕。你宁愿去求助那些不相干的西山驻军,宁愿让弘昐一个孩子去冒险,也不肯放你十四弟出来。”
“他手里有兵,有经验,若能出面,叛乱何至于闹到那般地步!”
胤禛眼神一冷,语气也沉了下来:
“正是因为他手里有过兵权,在军中有威望,朕才更不能放他出来!”
“额娘以为,若当时放他出来,他是会助朕这个兄长平叛,还是会趁机与老八里应外合,直接要了朕的性命?”
他目光锐利地看向德妃,带着一丝痛心:
“朕将他拘在景陵,恰恰是为了保全他。将他从老八的叛乱中摘出来,让他手上不沾弑兄的鲜血。”
“否则,一旦他参与其中,无论成败,朕都绝容不下他!额娘可明白?”
德妃被他的话噎住,脸色变了几变,但护犊之心终究占了上风,语气软了下来,带着一丝哀求:
“老四,就算……就算你之前做得对。可如今叛乱已经平息,老八他们也已成阶下囚,为何还不能放了你弟弟?”
“就算不让他掌实权,随便封他个闲散爵位,打发到你看不见的地方去,让他做个富贵闲人,安安生生过日子,不行吗?”
“算额娘求你了!”
胤禛沉默了片刻,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看着德妃带着泪光的眼睛,心中却是一片冰凉。
他缓缓站起身,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帝王威仪:
“额娘,后宫不得干政。”
“朕如何处置胤禵,自有朕的考量。”
“他是您的儿子,朕,也是。”
胤禛顿了顿,语气加重,带着积压已久的怨愤:
“额娘可还记得当年秋猎?胤禵利用乌拉那拉·宜修,引烈豹突袭,险些当场要了朕的性命!”
“此事,朕手中并非没有证据。”
“朕能容他至今,让他活着在景陵为先帝守灵,已然是朕念及兄弟之情、母子之份,格外开恩。”
“已是朕身为兄长和君王,最大的宽容与气度了!”
他向前一步,目光如炬,紧紧盯着德妃瞬间苍白的脸,一字一句道:
“额娘,别再逼朕。”
说完,他不再看德妃摇摇欲坠的身形和绝望的眼神,毅然转身,大步离开了永和宫。
殿内,只留下德妃颓然瘫坐在椅中,无声垂泪。
胤禛回到养心殿时,脸色依旧阴沉。
墨兰见他神色不豫,便知母子二人的谈话定然不欢而散。
她什么也没问,只是默默为他奉上一盏温热适口的茶,又动作轻柔地替他按摩着紧绷的太阳穴。
墨兰此刻的安静与体贴,像一阵温和的风,稍稍吹散了胤禛心头的阴霾。
他闭上眼,感受着她指尖的温度,心中那片因德妃偏袒而冰封的角落,似乎也回暖了些许。
他反手握住她的手腕,轻轻摩挲着,低声道:
“菀菀,还好,你永远都站在朕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