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了？”
方陌的声音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语气平淡得听不出丝毫情绪，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他甚至还漫不经心地伸了个懒腰，动作舒展自然，如同刚刚睡醒一般。他的目光淡淡地落在穆贺身上，那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仇恨，只有一种近乎无聊的等待，仿佛真的在期待对方还能说出点什么更有趣的话来。
看着穆贺脸上那原本充满恶意和挑衅的笑容逐渐凝固、僵硬，最后彻底碎裂，方陌只是略显无聊地微微歪了歪头，仿佛在看一场并不精彩的表演提前落幕。
“既然你没有什么想说的了，”方陌的语气依旧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那么就请你去西湖审判会‘坐坐’吧，那里的环境，想来会比这里‘清静’许多。”
说着，他转过头，看向身旁一直静观其变的唐忠会长，嘴角重新挂起了微笑，语气也变得客气了些：“唐会长，后续的押送和初步审讯，这就先劳烦您和审判会的诸位了。”
唐忠微微颔首，目光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欣赏，沉声道：“分内之事。”
在一众黑衣审判员严密而高效的押解下，穆贺如同被抽走了所有气力，颓然地被带离了擂台，他那试图维持的最后一丝倨傲，在方陌那近乎漠然的平静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和不堪一击。
望着穆贺被带走的背影，方陌的心中缓缓松了一口气。
尽管整个过程充满了意外，尤其是穆宁雪的突然出手，但无论如何，这个潜藏在博城、如同毒瘤般的黑教廷虎津大执事，总算被拔除了。
从源头上，或许已经改变了那场原本可能发生的博城之灾。无论过程如何曲折，这个结果，怎么看都值得。
不过……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向了另一边。
穆卓云仿佛一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原本挺直的脊梁似乎也佝偻了几分，脸上刻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与瞬间苍老的颓唐。
家族至亲竟然是黑教廷的执事，这对任何一个家族而言都是毁灭性的打击，更是对家主权威和情感的致命一击，不过好在的是这个事情是自己女儿亲自出手，不过这种复杂的感觉更让他觉得有点难受。
看着这位不久前还意气风发的博城巨头，方陌在心中缓缓叹了一口气。
接下来的事情，穆家内部的震荡，各方势力的重新审视，以及穆卓云父女之间可能因此产生的复杂心结……这些，恐怕就不是他一个外人适合深入参与的了。
转过身，方陌朝着观众席上那些仍处于巨大震惊中、目光呆滞地望着事态发展的众多宾客，再次微微鞠躬致意。
他的动作从容不迫，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稳，仿佛刚才掀起的惊涛骇浪不过是一场早已编排好的戏剧。
随后，他不再停留，在一片复杂难言的目光注视下，转身，步伐平稳地走下了擂台。
......
然而，方陌的离场，仅仅是为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暴按下了暂停键，真正的余波，此刻才刚刚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散、蔓延。
观众席上，死一般的寂静被逐渐升高的议论声打破，如同蜂群苏醒。
细碎的声音先是零星几点，随即迅速连成一片，嗡嗡作响，充斥着整个空间。
人们交头接耳，脸上混杂着难以置信，他们的目光不再聚焦于空荡荡的擂台，而是不由自主地、一遍又一遍地飘向那位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的穆卓云，以及静静立着容颜清冷绝世的穆宁雪。
穆氏家族这座在博城盘踞多年、枝繁叶茂的庞然大物，其坚实的根基正在众人眼前发生着剧烈而无声的震颤，裂痕已然蔓延。
贵宾席上，气氛同样凝重。
魔法协会的负责人杨作河深吸了一口气，率先打破了这个小圈子里的沉默，他转向身旁那位刚刚脱掉眼镜，正用绒布细细擦拭着镜片的老者——宋校长，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
“宋校长，这件事……您怎么看？”
这件事，说大不大，毕竟主犯已被当场拿下，并未造成实质性的物理破坏；但说小，那是真的一点都不小。
黑教廷的触角竟然深入到了博城顶尖家族的核心里，这消息本身就如同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
宋校长缓缓将擦拭好的眼镜重新戴上，镜片后的目光深邃而复杂，他沉吟片刻，才缓缓开口：“不幸中的万幸……若非是宁雪这孩子，亲自出手，大义灭亲……”他没有把话说完，但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一旁的斩空抱着双臂，冷硬的嘴角扯出一丝意味不明的弧度，接话道：“是啊，如果是外部势力强行介入抓捕，哪怕证据确凿，穆家此刻面临的就不是信任危机，而是灭顶之灾了。现在这样……至少，还保留了一丝转圜的余地，但也仅仅是余地。”
他们的对话，精准地道出了此事的微妙之处。
若要让方陌来做个比喻，这就好比在前世，突然在邻居家搜出了毒品。
若是由警方或外人查获，那这一家人势必面临严厉的法律制裁和彻底的社会性死亡。
但若是这家人自己的孩子，主动举报并配合查获，那么性质便截然不同，法律和舆论的裁量都会留有相当的余地。
然而，即便如此，穆家此次也绝不可能轻松过关。
一个家族的核心成员，竟然是黑教廷的执事，这本身就是巨大的污点和安全漏洞。来自魔法协会、猎者联盟乃至更高层审判会的深入调查与审视必不可少，以往紧密的合作关系必然会出现裂痕，家族声望和产业遭受重创更是可以预见。
正如斩空所言，虽不致死，但一场伤筋动骨、足以让穆氏“脱一层皮”的严厉整顿，恐怕是无论如何也躲不掉了。
不过还未等众人讨论多久，又有着一众车队缓缓驶入到了穆家庄园的大门之中，虽然众人不知道这是哪家的来人，不过看着那一众挂着帝A的牌照之后，众人的心中都又涌出了另外一个念头，这是上面来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