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宫宴最终在一片诡异而压抑的气氛中草草收场。帝后提前离席,百官宗室心怀忐忑地散去,无人再有欢庆之心。乾清宫内外虽已解封,但那无形的肃杀之气却久久不散。
赵采女身边的宫人彩翠被直接押入慎刑司暗牢,宫外的顾景渊亦被秘密收监,由皇帝亲信的龙禁尉看管。
刘明远与周文博随着人流走出宫门,表面强自镇定,背脊却已被冷汗浸透。他们精心策划的发难,竟被沈清漪以如此强硬果断的姿态一一化解,非但没能撼动其后位,反而折进去了彩翠这枚棋子,连顾景渊这步暗棋也暴露了。
更让他们心惊的是,皇后最后那意有所指的目光,以及皇帝毫不迟疑的支持。
坤宁宫内,灯火通明。
沈清漪已换下繁重的朝服,只着一身常服,坐在暖榻上,听着柳嬷嬷的禀报。
“彩翠受不住刑,已经招了。”柳嬷嬷语气平静无波,“她承认是受赵采女怂恿,两人合谋,由赵采女服下一种能引发腹痛晕厥的药物,再由彩翠趁机攀诬娘娘,意在制造混乱,配合宫外顾景渊的行动。那药物,是赵采女通过钱太监从宫外所得。”
“赵采女呢?”沈清漪端起手边的安神茶,抿了一口。
“赵采女见事败,已然吓破了胆,跪在流华宫外请求娘娘宽恕,声称自己是被逼无奈,只为救兄长性命,绝无陷害娘娘之心。”云袖在一旁补充道,语气带着不屑。
“绝无陷害之心?”沈清漪轻笑一声,笑意未达眼底,“她兄长卷入私盐案是实,她受人利用构陷本宫亦是实。传本宫懿旨,赵采女德行有亏,构陷中宫,废为庶人,打入冷宫。那个钱太监,同罪处置。”
“是。”柳嬷嬷应下,又道,“那顾景渊……”
提到这个名字,沈清漪眼神微冷。殿内烛火跳跃,映得她侧脸轮廓分明,带着一丝凛然。
“皇上那边,可有旨意?”
话音刚落,殿外便传来通传:“皇上驾到——”
萧珩大步走入,他已褪去龙袍,穿着一身玄色常服,眉宇间带着挥之不去的戾气与疲惫,显然前朝的事务与今日宫宴的风波让他心力交瘁,但更多的是一种被触犯逆鳞的震怒。
沈清漪起身欲行礼,被他抬手拦住。他径直走到榻边坐下,目光落在沈清漪身上,带着审视,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
“今日,委屈你了。”他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沈清漪微微垂眸:“臣妾无妨。只是扰了国宴,坏了皇上兴致,是臣妾之过。”
“与你何干?”萧珩冷哼一声,“是那些宵小之辈,活腻味了!”他顿了顿,道,“顾景渊,朕已让人审了。”
沈清漪抬眸看他,静待下文。
萧珩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他手中那份所谓的‘血书’,尽是胡言乱语!竟敢妄言你与他旧情未了,是因他另有所爱,你心生嫉妒,才决意入宫,借此报复于他!更荒谬的是,他还声称你入宫后,仍对他念念不忘,曾私下传递信物!”
他越说越气,猛地一拍案几,“满口污言秽语,攀扯中宫,其心可诛!”
沈清漪静静地听着,脸上并无太多波澜。这些指控,在她决定入宫的那一刻起,便已预料到可能会被人拿来攻讦。只是没想到,是由顾景渊这个始作俑者,以如此不堪的方式提起。
“皇上明鉴。”她声音平静,“臣妾与顾景渊,确有婚约在前。但当年之事,是非曲直,皇上心如明镜。
他私设外室,携孕逼迫,辱臣妾与沈家门楣,臣妾退婚,是为保全自身与家族尊严。选秀入宫,是臣妾自己的选择,与任何人无关,更谈不上报复。至于私相授受……更是无稽之谈。”
她的语气不卑不亢,带着一种坦荡的清澈。
那些过往的羞辱与难堪,早已被她炼成了护身的铠甲。
萧珩看着她,目光深沉。他当然知道当年之事。沈清漪与靖安侯世子的婚约本是佳话,是顾景渊品行不端,自毁前程。
沈清漪当机立断退婚,展现的决绝与魄力,反而让他高看一眼。后来选秀,她脱颖而出,凭借的也是自身的聪慧与气度。
在他眼中,顾景渊不过是个跳梁小丑,如今竟敢拿这等陈年旧事来污蔑他的皇后,简直是在打他的脸!
“朕自然信你。”萧珩语气肯定,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顾景渊人品低劣,难堪大用。朕当初只是褫夺其世子之位,看来是太宽容了!竟让他还有兴风作浪的胆子!”
他话锋一转,戾气再现:“还有刘明远、周文博!真当朕是瞎子、是傻子吗?利用科考、勾结盐商、串联后宫、构陷皇后!这一桩桩、一件件,朕必与他们清算到底!”
“皇上息怒。”沈清漪适时劝慰,并道,“臣妾这里,倒是有些东西,或许能助皇上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