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瘴山的星兰开得正盛,淡紫色的花瓣沾着晨露,在月光下泛着莹润的光。顾临风一行人藏在花丛后的巨石旁,屏气凝神——按照账册记载和月牙的习惯,他今夜定会来此处。
“他每次来都会带一小坛桂花酿,放在阿芷阿姨常坐的那块青石上。”阿烈的声音压得极低,握着短刃的手微微发颤,指尖抵着刃身,几乎要嵌进皮肉里。
苏清鸢轻轻拍了拍他的 arm,递过一块干净的帕子:“别急,等他靠近了再动手,星兰丛的香气能暂时压制他体内的星源碎片之力,这是我们最好的机会。”
冰璃早已在四周布下了结界,淡蓝色的光纹隐在花叶间,像一张无形的网:“结界能困住他一炷香,足够了。”
顾临风指尖摩挲着那半块星兰佩,玉佩在掌心微微发烫。他能感觉到,附近有股熟悉的邪气在移动,带着星源碎片特有的阴冷波动,正一点点靠近。
“来了。”他低喝一声。
月光下,一个身影缓步走入星兰丛,身形佝偻,裹着件宽大的黑袍,左脸的月牙疤在阴影里若隐若现——正是月牙。他果然提着一小坛桂花酿,走到那块青石旁,小心翼翼地放下,动作里竟带着几分诡异的虔诚。
“阿芷啊,二十年了,你说你当年要是乖乖交出星兰佩,哪会落得那般下场。”他对着空无一人的青石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得像磨过砂石,“那玉佩里藏着星源的秘密,本就不该属于你们这些凡人……”
阿烈听到这话,猛地就要冲出去,被顾临风一把按住。
月牙似乎没察觉异常,又从怀里摸出半块玉佩,与青石上的酒坛并排放下——那正是阿芷阿姨的另一半星兰佩,边缘的裂痕与阿烈手中的碎片严丝合缝。
“你看,我把它带来了。”月牙用粗糙的指尖轻抚着玉佩,“等我集齐所有星源碎片,就能修成正果,到时候……或许能让你魂魄归位?呵,谁知道呢。”
他的话音刚落,顾临风突然起身,星兰佩的碎片在掌心亮起金光:“月牙,你欠的债,该还了!”
结界瞬间收紧,淡蓝色的光纹将月牙圈在中央。他惊得后退一步,看清顾临风手中的玉佩碎片,脸色骤变:“你是谁?!这玉佩怎么会在你手里?”
“我是顾临风,当年在黑瘴山救走阿烈的顾修士,是我爷爷。”顾临风一步步逼近,“而他,”他侧身让出身后的阿烈,“是阿芷阿姨的儿子,你当年没斩草除根的漏网之鱼。”
阿烈双目赤红,短刃直指月牙:“二十年前,你拧断我娘手腕时,就该想到会有今天!”
月牙见状反而笑了起来,笑声尖利刺耳:“原来是你们!也好,省得我再找了!”他猛地撕开黑袍,胸口竟嵌着一块漆黑的星源碎片,碎片周围的皮肤早已溃烂,露出森白的骨茬,“有了这块碎片,再加上你们手里的玉佩,我就能……”
话未说完,冰璃已催动结界,无数冰棱从地面升起,刺向月牙。苏清鸢祭出符纸,金光流转的符篆在空中组成锁链,缠向他的四肢。
“雕虫小技!”月牙嘶吼一声,星源碎片爆发出浓烈的黑气,将冰棱与符篆尽数震开,“就凭你们,也想拦我?”
他纵身扑向阿烈,掌心凝聚着黑气,显然想先除掉这个“后患”。阿烈虽恨得咬牙,却没乱了阵脚,短刃划出一道寒光,直取月牙持佩的右手——他记得账册上说,月牙当年为抢玉佩伤了手腕,那里是他的旧伤。
“叮”的一声脆响,短刃精准地劈在月牙手腕上。月牙吃痛,手中的星兰佩脱手飞出,正好落在顾临风面前。
“就是现在!”顾临风将两块碎片拼在一起,金光骤然大盛,星兰佩竟在他掌心慢慢愈合,散发出温暖而纯净的光芒。这光芒仿佛是星源碎片的克星,月牙身上的黑气瞬间萎靡下去,他惨叫着后退,胸口的碎片变得滚烫,像块烙铁。
“不——我的碎片!”月牙状若疯癫,还想扑过来抢夺,却被阿烈的短刃刺穿了肩头,钉在青石上。
结界外的星兰突然无风自动,花瓣纷纷飘起,落在月牙身上,像是在为他盖上一层赎罪的毯子。他看着那些花瓣,又看看顾临风手中合二为一的星兰佩,眼中闪过一丝茫然,随即苦笑起来:“原来……她早就知道了……这玉佩根本不是藏着星源的秘密,是她用自己的灵力,给阿烈留的护身符啊……”
阿烈的短刃微微一顿。
月牙咳了口血,声音轻得像叹息:“当年我拧断她的手腕,她都没松手……原来不是护着玉佩,是护着……她的孩子……”
话音落下,他的身体在星兰花瓣的覆盖下渐渐淡化,最终化作点点微光,融入了花丛中。胸口的星源碎片失去邪气支撑,“啪”地碎裂成粉末。
星兰佩在顾临风掌心彻底愈合,温润的光芒照亮了整个花丛。阿烈蹲下身,轻轻抚摸着那块月牙放下的桂花酿,泪水终于忍不住滚落。
“娘,结束了。”他哽咽着说。
顾临风将星兰佩递给他:“这是属于你的。”
阿烈接过玉佩,紧紧攥在手心,冰凉的玉面仿佛还留着母亲的温度。苏清鸢和冰璃默默退到一旁,给了他片刻安静。
月光穿过花丛,落在三人身上,带着星兰的清香。顾临风望着远处渐亮的东方,知道这场横跨二十年的恩怨,终于在这一丛星兰中,画上了句点。而新的路,正随着晨光,慢慢铺展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