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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战霍然起身,甚至顾不得穿上鞋履,赤着的双足直接踩在冰凉细腻的羊绒地毯上,那冰冷的触感让他神智更清醒了几分。

他大步走到内室通往更外间隔扇之处,对着外面沉声喝道,声音里蕴含着雷霆将至前的压抑风暴,以及不容置疑的威压:

“来人!王妃醒了,速去厨房取安胎药来!”

那“速”字咬得极重,隐隐的怒意如同寒冰下的暗流,让整个内室的温度都骤降了几分。

这怒意,是对侍女可能的怠慢?是对这无情病痛的狂躁?是对这命运无常、竟在此时刻予他如此重击的滔天狂怒!

话音如同淬了冰的利刃,瞬间刺破内室死寂的空气。几乎在他最后一个音节落下的瞬间,隔扇外便传来一阵仓促而压抑的衣裙窸窣与脚步声。

紧接着是浮春带着颤音的应答:“是!奴婢领命!”脚步声旋即如离弦之箭般奔向厨房方向。

白战根本无暇关注外界的反应。命令既出,他便猛地转身,三步并作两步,高大的身影带着一阵裹挟着怒意与寒意的风,重新扑回榻边。

那冰凉的地毯触感仿佛还黏在脚底,却丝毫冷却不了他心头的焦灼之火。

榻上,拓跋玉依旧双目紧闭,长长的睫毛在晦暗的光线下投下脆弱的阴影,苍白的面容如同一碰即碎的薄胎瓷。

方才那短暂的苏醒,耗尽了她的气力,此刻又陷入昏沉的迷离之中。

白战的心猛地一沉,方才强压着的恐慌几乎要破胸而出。

他单膝半跪在柔软的绒毯上,赤足几乎陷入其中,小心翼翼地避开被衾,大手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极轻、极缓地覆上玉儿微凉的手背。

掌心传来那微弱的脉搏跳动,是他此刻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玉儿…” 他低唤,声音嘶哑得厉害,蕴满了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哀求,仿佛要将她从那无边的混沌中唤回。

“撑着…药马上就来…你和孩子…都要好好的…”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带着血与火的重量,砸在凝固的空气里。

内室重新陷入一种更深的死寂,只有夜明珠仅剩的一缕幽光也被墨色彻底吞噬。

烛火尚未点燃,黑暗如实质的潮水,自四面八方悄然漫涌上来。

无声地包裹着命悬一线的拓跋玉,以及那个尚未出世的小生命。

白战维持着俯身的姿态,像一座沉默的山岳,守着他世界中最易碎也最珍贵的宝藏。

只有紧抿的唇线和眼中翻腾的暗涌,泄露着那足以焚毁一切的滔天心绪。

他在等,每一息都漫长得像一个轮回,等待着那碗维系着生命的药汤破开这浓稠的黑暗。

“吱呀——”

门扉被怯生生推开,浮春低垂着头,乌木托盘在手中微颤。

羊脂玉碗盛满棕褐色药汁,蒸腾的苦气如无形触手,瞬间打破了室内的沉寂。

拓跋玉似被这气味惊扰,长睫如蝶翅般轻颤,苍白唇瓣溢出一丝几不可闻的低吟。

白战眸光如鹰隼攫住这一幕,方才强压的恐慌化作烈火,她的苏醒如此脆弱,恍若晨露遇阳即散。

浮春足尖刚触地毯,白战已如猎豹般自榻边起身。他未着鞋履,赤足踏过冰冷毯面留下浅痕,高大身躯裹挟寒风掠至浮春身前。

“搁下。”二字如冰刃,浮春手一抖,玉碗轻碰发出清泠脆响。

苦涩更浓,拓跋玉眉头紧锁如揉皱的宣纸,下意识将脸埋向枕衾深处。

白战唇角微勾,那笑意却未达眼底,他的玉儿,连病中都这般倔强如幼兽。

他不急催促,只以目光示意浮春退至屏风后。自己则俯身取盏,指尖触到温热水汽。

药汁在玉碗中晃荡,映出他眉宇间深壑,这碗汤承载的不仅是安胎之效,更是他从无常手中夺回挚爱的砝码。

含一口药汁入口,苦味如荆棘刺穿舌苔,他却面不改色,转身迈向软榻。

拓跋玉似有预感,裹着锦衾往里蜷缩,鸦青长发散落枕畔如泼墨。

白战右掌探入她颈后发丝,掌心温热贴着她冰凉的肌肤;左手则轻捏她下颌,力道不重却不容抗拒。

“玉儿,张嘴。”沙哑低语如咒,她睫羽急颤,齿关紧咬如蚌壳。

他不再多言,俯首封住她唇,药液渡入时,她喉间溢出呜咽,双手本能地抵住他胸膛捶打,力道却虚软如柳絮。

白战巍然不动,铁臂环住她腰肢,如攻城掠地般撬开她齿关。苦涩在二人唇齿间弥漫开来,拓跋玉眼角渗出泪珠,滑入鬓发如碎钻。

一口,两口……每一渡药,他都以舌抵她上颚,逼她咽下才稍离。她捶打渐弱,喘息如丝,待最后一滴药入喉,他忽地松开钳制。

拓跋玉如蒙大赦,急咳着侧身欲呕,白战却已取过蜜盏。

“乖,还有这个。”蜜水清甜如甘泉,他再渡入时,她挣扎骤停,喉间发出小猫般的吞咽声,原来他的玉儿嗜甜如稚子。

蜜汁沿唇角蜿蜒而下,滴落她雪白寝衣,洇开一小片深色湿痕。

白战以指腹拭去那水迹,目光扫过她餍足微眯的眸,心头巨石稍落。

浮春在屏风后偷觑,颊如火烧。那二人唇瓣分离时银丝勾连,拓跋玉腮晕潮红,白战则拇指摩挲她红肿下唇,眸中暗涌如渊。

药香与蜜甜交织的空气中,情愫无声滋长。蜜水的甘冽似钥匙,开启了拓跋玉混沌的神智。

她眼波迷蒙地望着丈夫,那双总含雷霆的眸此刻融作春水,倒映着她狼狈的影。

羞恼如藤蔓缠心,她堂堂西戎公主,竟在婢女面前被他如孩童般喂药。

指尖掐入掌心,她猛地扭头埋首他胸前衣襟,檀香混着汗气的味道涌入鼻腔,竟奇异地安抚了躁动。

“躲什么?”白战低笑震响胸膛,大掌抚上她后脑,五指穿入青丝如梳。

这举动惹得她耳尖绯红,却未再挣动。浮春见状,悄然捧盘上前欲收空盏,却被白战眼神止住。

他取过帕子为妻子拭净唇角,动作轻柔如待薄瓷,目光却胶着在她微肿唇瓣上,那抹嫣红似朱砂点入雪地,诱他再尝。

欲念如野火窜升。他倏然扣紧她腰肢,俯首再吻,不复先前喂药的强硬,而是如春蚕食桑般细细舔舐。

拓跋玉嘤咛一声,被他突如其来的温柔惑了心神,不自觉回应。

气息交织渐炽,他吻势转深,在她齿关翻搅蜜意,手掌滑入她寝衣下摆,抚过脊背凸起的蝴蝶骨。

她在他怀中化作春泥,玉臂环上他脖颈,任由他游移至耳垂轻啮。

“王爷……”浮春惊呼噎在喉间,那二人已滚落榻上,拓跋玉寝衣半解,露出锁骨下一抹雪色。

白战外袍散开,精壮胸膛起伏如浪。两人交缠的水声在静室中格外清晰,蜜汁混着唾液润湿了衣襟。

浮春双颊赤若滴血,垂首不敢再看,心跳如鼓槌撞击,王妃素日清冷如霜雪,何曾有过这般媚态?

白战喘息粗重,掌心贴着她微隆的小腹,那里孕育着他血脉的延续,亦是此刻情潮的枷锁。

胎虽稳,他却不敢放纵,只以指尖描摹她腰线,吻如细雨落遍颈窝。

“玉儿……”他哑声唤,欲望与克制在眸中厮杀。

拓跋玉媚眼如丝,无声邀约如毒药。就在他扯开她衣带刹那,屏风“哐当”被浮春撞倒!

“滚出去!”雷霆怒喝炸响。浮春连滚爬出,门扉“砰”地闭合。

白战喘息着停下动作,额角青筋暴跳,差一点,他便在婢女眼前撕碎最后体面。

拓跋玉趁机蜷缩躲闪,却被他铁臂捞回怀中。“现在…没人了。”

他咬耳低语,吻复落下,如笔勾勒她眉眼,大掌抚过衣襟,极尽温柔,他不敢压她小腹,只侧身将她圈在臂弯。

拓跋玉如坠云端,呜咽声碎不成调,指尖陷入他肩背肌肉。

烛火不知何时燃起,跃动光影将二人交叠身影投上云母屏风。

男子头颅低俯如饮甘露,女子青丝如瀑垂落榻沿,情潮汹涌却缓如溪流。

白战始终以掌护她小腹,吻至她痉挛啜泣方休。待云收雨霁,拓跋玉已软作春泥,昏昏欲睡。

王府的夜色幽深,廊下悬着的琉璃宫灯散发出柔和朦胧的光晕,将他们相依的身影拉长又缩短,投射在冰冷的玉石地砖和朱漆廊柱上。

穿庭过院,水声渐近。绕过几重垂花门,一座专属于白战的浴阁悄然呈现。此地名曰“涤尘居”,以温润的汉白玉砌成,雾气常年氤氲不散。

甫一踏入,温热潮湿的水汽便扑面而来,带着沁人心脾的冷冽松香气息,瞬间包裹了全身,仿佛置身于深山温泉。

巨大的浴池镶嵌在地面,池壁光滑,池水清澈见底,正微微荡漾着,水面漂浮着新采的玉兰花瓣与少许安神凝气的草药。

池壁四周镶嵌着夜明珠,散发出柔和的清辉,与池边错落安置的青铜仙鹤灯盏内跳跃的火焰交相辉映。

将整个空间映照得如同水晶宫般剔透而迷离。池边铺设着厚软吸水的西域绒毯,触感温软异常。

白战小心地将怀中人放置在池边一张宽大的软榻上。拓跋玉脱离了温暖的怀抱,似乎清醒了一瞬。

纤长浓密的睫毛颤了颤,睁开一双带着水汽迷蒙的眼,茫然地望了望四周蒸腾的雾气,随即又安心地合上,仿佛确认了身处安全的所在。

白战蹲下身,指尖带着万般的耐心与珍视,开始为她解开腰间繁复的丝绦。

衣衫的系带被一一挑开,轻便的华服似花瓣层层剥落,露出内里素白的中衣,然后是同样质地的亵裤。

细腻的肌理在昏昧光影下泛着羊脂玉般的光泽,肩颈的线条流畅优美,锁骨精致凹陷。

衣物尽褪,白战的目光流连在那具略显清瘦却线条完美的身体上,喉结微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

他伸出手臂,再次将人抱起,这一次是全然肌肤相贴。温热的体温透过皮肤传递过来,带着一种令人心颤的熨帖。

白战抱着人,一步步踏入温热的池水中。温水瞬间包裹上来,细腻地抚过每一寸肌肤,驱散了最后一丝夏夜的暑气。

拓跋玉唇角漾开笑意,一声慵懒的轻哼溢出唇畔。身体彻底放松下来,仿佛连骨头都要融在这暖洋洋的水波里。

她微微仰起头,后脑勺枕在白战宽阔坚实的肩膀上,颈项拉出一道脆弱又优美的弧线,水珠沿着细腻的肌肤滚落。

白战一手稳稳地托着她的腰背,让她安稳地倚靠在自己怀中。

另一只手则掬起温热清澈的池水,温柔地淋在她的肩头、锁骨、隆起的腹部。

水珠顺着肌肤滑落,流过微微起伏的腰腹线条,没入水下。

他的动作极其轻柔,仿佛在擦拭一件稀世珍宝,指尖偶尔掠过细腻的肌肤,在水波的荡漾下,带起一阵细微的涟漪。

他拿起旁边玉盘上浸湿的柔软丝帛,蘸取了散发着淡雅兰草清芬的澡豆膏脂。

细腻的泡沫在丝帛与肌肤间揉开,带着洁净的微凉滑腻感,一寸寸细致地涂抹、擦拭着身前那片如玉的肌肤。

从优美的脖颈,到精巧的锁骨,再到微微隆起的小腹……丝帛滑过肌肤的触感,混合着温水的浸泡,带来难以言喻的舒适。

拓跋玉的呼吸渐渐变得绵长而轻盈,身体愈发放软,像一捧融化在水里的雪,几乎完全依赖着白战的支撑。

她甚至无意识地微微侧了侧头,将脸颊更紧密地贴在白战颈侧的皮肤上,温热的呼吸轻轻拂过,带着一种全然的信赖和依恋。

白战的眼神幽深如潭,专注地看着怀中人放松的睡颜。

长长的睫毛沾了水汽,湿漉漉地垂着,在眼下投出一小片扇形的阴影。

唇色被水汽蒸腾得更加嫣红饱满,微微张着,吐息轻缓。水波温柔地荡漾着,玉兰花瓣随着水波贴在她白皙的手臂、更添几分旖旎。

白战低下头,克制地在对方濡湿的鬓角印下一个轻如羽毛的吻,带着无尽的怜惜和满足。

他耐心地为她清洗着,指尖感受着脊柱清晰的骨节和如玉的肌肤,动作越发缓慢轻柔。

浴室里只剩下水波轻荡的哗啦声,灯芯燃烧的细微噼啪声,交融着彼此贴近的心跳和绵长安稳的呼吸。

时间仿佛在这一方温暖的水域里凝固了。蒸腾的雾气模糊了清晰的轮廓。

一切声响都变得遥远而柔和,只剩下两人之间肌肤相亲的温度和心跳的共鸣,构筑起一个隔绝外界喧嚣的、只属于彼此的私密空间。

一炷香的时间,在这份极致的安宁与亲密中,流淌得格外缓慢而珍贵。

直到感觉怀中人的身体泡得足够软绵,倦意深重得几乎无法支撑,白战才小心地抱起她,离开温暖的池水。

温水骤然离开身体,激得拓跋玉轻轻瑟缩了一下,更紧地往白战温热的胸膛里钻去。

白战立刻扯过池边烘得暖热干燥、触感如同云朵般绵软的大幅素色绸缎浴袍。

将拓跋玉从头到脚仔细地包裹起来,只露出一张被热气晕染得绯红的小脸。

绸袍吸水性极佳,迅速吸走了多余的水分。白战用浴袍边缘细软的绒毛,轻柔地印干她发梢和脸颊上滚动的水珠。

拓跋玉似乎连睁眼的力气都已耗尽,任凭摆布,长长的睫毛被水汽打湿成一簇簇,愈发显出几分稚气的柔弱。

白战低头看着她毫无防备的睡颜,心中一片难以言喻的柔软与充盈。

他稳稳地横抱起被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点乌黑发顶的人儿,像捧着一件失而复得的上古神器,再次踏入王府静谧的夜色回廊。

夜风带着七月特有的闷热,拂过廊下的海棠,送来阵阵清雅的暗香,与浴阁残留的松香冷冽不同,更添一丝宁静悠远的意味。

宫灯的光晕昏黄,将他们重叠的身影投射在光滑的地面和廊柱上,拉得悠长。脚步声在寂静中回荡,轻缓而安稳。

穿过几重垂花拱门,回到暖阁内室。这处私密的寝殿陈设雅致,紫檀木的拔步床铺着厚厚的锦衾,四角垂着轻软的鲛绡纱帐。

室内凉意翕然,角落的青铜瑞兽熏炉静静吞吐着清甜的安息香,将七月的余热悄然隔于门外。

白战用脚尖轻轻拨开内室的门扉,抱着拓跋玉走了进去。

他没有立刻走向床榻,而是在靠近门口的巨大屏风前停了下来。

那是一扇四折的紫檀木嵌螺钿花鸟屏风,其上绢帛薄透如雾,描绘着工笔细绘的梅兰竹菊四君子图。

屏风后,便是早已被仆婢点亮安置好的数盏高脚莲花烛台。

烛火跳跃燃烧,光线明亮而稳定,将屏风前两人亲密相拥的轮廓,清晰地、毫无保留地投影在光滑细腻的绢帛屏面上。

巨大的、融为一体的剪影,占据了整个屏风画面。高大挺拔的身影是白战无疑,他微微低着头,姿态充满了保护欲和占有欲。

怀中那个被绸袍包裹得严实、显得格外纤细柔软的身影,则完全依偎在他胸前,头颅枕在他肩窝处,姿态是全然的放松与交付。

两人的轮廓在烛光的魔力下交叠、融合,勾勒出一幅亲密无间、难分彼此的剪影画。

光线勾勒出白战侧脸刚毅的线条,也映照出怀中人低垂的眉眼和纤长的睫毛投影。那投影在屏风上微微颤动,如同蝶翼。

白战能清晰地感知到怀中人细微的呼吸拂过颈侧的温热,能感受到他隔着绸袍传来的心跳,平稳而微弱,带着陷入沉睡的安详。

他就这样静静地站着,目光落在屏风上那相依相偎、无比和谐的影像上。

烛火安静地燃烧着,偶尔发出细微的“哔啵”声,暖融融的光晕照亮了整个静谧的内室,也将屏风上这对亲密无间的影子凝固成了时光中的一幅画。

屋外是沉寂的王府夜色,屋内是烛火融融的氤氲与两人无声的相守。这一刻的安宁与圆满,胜过千言万语。

所有的喧嚣、离别、权谋,都被隔绝在这屏风之外,只剩下光影中紧紧相贴的两个灵魂。

白战深邃的眼底映着跳跃的烛光,也映着屏风上那永不分离的影像,一种沉甸甸的、满足感充盈了四肢百骸。

他微微收紧了手臂,抱着怀中这份沉甸甸的温暖,仿佛抱住了整个世界。

室内烛火通明如昼,婢女早已重燃银釭,暖光流淌满室。

白战将人安置榻上,指尖拂过对方微卷的发梢,仿佛怕惊醒一场梦境。

拉过云锦被衾盖至颌下。屏风上,二人相拥的剪影随烛光摇曳——男子垂首凝视,女子蜷缩如婴,青丝交缠如结发之盟。

他看着怀中的爱人,方才在他的逗弄下化作一泓春水,眼波迷离如雾,唇瓣微张,喘息急促,白皙的肌肤泛起动人的粉色,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任君采撷的娇媚气息。

这份美景,是世间最烈的催情药。白战眼底的暗潮汹涌澎湃,额角青筋隐隐跳动。

汗水沿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滑落,滴在拓跋玉精致的锁骨窝里,烫得她又是一颤。

他紧紧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喉间发出困兽般的低吼。

再睁开时,那深邃的眸子里是浓得化不开的情欲,但更深处,却有着钢铁般的意志在支撑,为了她,为了他们尚未出世的孩子。

他低下头,再次吻住她,这次的吻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决心,力道大得让她唇瓣微微发痛,却又饱含着令人心碎的温柔。

他在她的颈窝烙下一个个湿热的印记,留下一朵朵暧昧的嫣红。

同时,那只在她腰间流连的手,终于带着无尽的克制和疼惜。

微凉的指尖触碰到她腰间柔腻温热的肌肤,如同点燃了一道细微的电流,瞬间窜遍全身。

拓跋玉猛地抽了一口凉气,身体不由自主地绷紧,随即又在他温柔而坚定的抚触下,一点点地放松、融化。

他的手掌带着薄茧的粗糙感,与她滑腻肌肤的亲密接触,带来一种前所未有的、令人心悸的震颤。

他的指腹温热而有力,沿着她腰侧的曲线,如同最灵巧的工匠在摩挲一块绝世的暖玉,动作缓慢至极,充满了探索与膜拜的意味。

但是,这份探索也仅止于此。白战的手掌在她平坦的小腹和柔韧的腰线上流连忘返。

感受着她肌肤细腻的纹理和下腹那微微不同的、代表新生命存在的微妙触感,却始终小心翼翼地避开了任何可能引起更大波澜的禁区。

他的吻也渐渐变得不再那么急切,而是如同和风细雨,细细密密地落在她的额头、眉心、眼皮、鼻尖、脸颊,最后珍重地停留在她光洁的颈侧,感受着她急促跳动的脉搏。

时间在这极致的缠绵与艰难的忍耐中,一分一秒地流逝。白战似乎终于在这场与自身欲望的鏖战中,暂时寻得了一个微妙的平衡点。

他紧紧抱着怀中已有些脱力、眼神迷蒙的爱妻,将脸深深埋进她散发着幽香的颈窝,贪婪地呼吸着她的气息,如同濒死的旅人汲取着生命的甘泉。

两人的身体依旧紧密相贴,传递着灼人的热度,但那种箭在弦上的紧绷感,似乎终于稍稍缓和了一些。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传来更鼓之声,提醒着晚膳的时辰已至。

白战抬起头,深邃的眸子里情欲的潮汐并未全然退去,但已然被一种更为深沉、更为满足的温柔所覆盖。

他俯身,在拓跋玉汗湿的额头上落下绵长而珍重的一吻,声音带着情动后的沙哑,却无比清晰:“时辰不早,该用膳了。”

他顿了顿,看着怀中人儿慵懒娇憨、连指尖都懒得动一下的模样,低低一笑,带着无尽的宠溺,“看你这样子……罢了,夫君抱你去。”

说完,他并未给她任何回应的时间,强壮的手臂便温柔而有力地穿过她的腿弯和后背,将她打横抱起。

拓跋玉轻呼一声,骤然失去重心的悬空感让她本能地收紧了环在他颈后的双臂,指尖无意识地陷入他肩颈处坚实的肌理。

温软的身体彻底嵌入他宽阔而滚烫的怀抱,犹如找到了最契合的归处。

她抬起朦胧的眼,恰好撞进他低垂的视线里。那深邃的眸海,此刻翻涌着未散尽的潮热。

却更被一种浩瀚如海的柔情与满足稳稳托住,清晰地映着她微带慌乱与羞赧的倒影。

“夫君……” 她低喃,脸颊紧贴着他灼热的胸膛,清晰地感受到那沉稳胸腔下,心脏正为她、为他们未出世的孩子,擂动着强劲而温柔的鼓点。

他身上独特的、混合着龙涎香与沉水香的气息将她密密包裹,是令人心安又心悸的归属。

白战感受到怀中娇躯的依赖,臂膀收得更稳,却力道轻柔得不可思议,仿佛怀揣着易碎的琉璃盏。

他刻意调整了手臂的角度,确保她腰腹承托得万分妥帖,那覆盖在她小腹上的掌心,传递着源源不断的暖意和无声的守护誓言。

他低头,下颌蹭过她光洁的额发,喉间溢出低沉的笑意:“抱稳了,我的王妃。”

那笑声带着情欲摩擦后的沙哑质感,却像羽毛般轻柔地拂过她心尖。

拓跋玉的脸颊愈发滚烫,将小脸更深地埋进他颈窝,呼吸着他肌肤上蒸腾的热气,身体彻底放松下来,只余下被他全然掌控、细心呵护的慵懒与安心。

她能感觉到他步伐的稳健,即使抱着她,也如履平地,每一步都踏得坚实而小心,唯恐一丝颠簸惊扰了她腹中的小生命。

澄心堂内熏香袅袅,烛影摇红,映照着相拥的身影。白战就这样抱着他生命中最珍贵的两个人。

一个在他怀中,一个在她腹中,踏过铺着柔软毡毯的地面,稳稳地朝灯火通明、饭菜飘香的膳厅走去。

昏黄的光影在他们身后拉长、交融,将这份极致的缠绵与珍重,无声地烙印在静谧的夜色里。

他垂眸凝视着怀中人安静的侧颜,那因情动和羞涩而残留的绯色,比他见过最绚丽的晚霞更动人心魄。

一丝满足的喟叹几乎要溢出唇边,最终化作眼底更深邃的温柔,无声流淌。

澄心堂外,此时已空若荒野。案上茶盏犹温,却不见半个人影。

孙悟空的丹药瓶落在墙角,龙婆婆的鲛绡帕遗落椅畔。

戌时三刻,镇北王府东侧角门悄然开启,一道金光冲天而起,直入云霄。

孙悟空踏祥云西行,火眼金睛回望王府一眼,抓耳挠腮叹道:“这小泥鳅,婆娘醒了就忘兄弟!”

筋斗云翻涌间,花果山水帘洞的猿啼似在耳畔。

西海方向却见碧浪分涛,龙婆婆化青龙之身潜入深海,龙尾扫过处珊瑚摇曳。“痴儿啊……”叹息随泡沫消散。

她未告而别,实因白战情劫已渡,天命各归其位,西海龙宫尚有未平之乱等她执掌。

镇北王府倏然间便沉寂下来,偌大的殿宇只余下晚风拂过檐角铜铃的清响。

以及远处仆役细微的动静,愈发衬得这方天地空旷寂寥,仿佛方才的喧腾只是一场幻梦。

晚膳的余温尚在舌尖盘桓,精心烹制的珍馐美馔熨帖了脾胃,也松懈了心神。

白战搁下玉箸,目光落在身侧之人身上。拓跋玉眼睫低垂,瓷白的脸颊在烛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显然是倦极了,连指尖都透着一股慵懒的无力。

一股充盈的暖流自白战心底升起,带着不容置疑的独占意味。

他倾身过去,手臂穿过那她的膝弯与腰背,稍一用力,便将她稳稳地纳入怀中。

拓跋玉只是含糊地咕哝了一声,温顺地将头埋向他颈窝,发间清幽的冷香丝丝缕缕钻入鼻端,引得白战心头又是一阵难以言喻的悸动与满足。

“困了?”白战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不易察觉的宠溺,唇瓣几乎贴在她微凉的耳廓上。

拓跋玉没有回答,只是更深地依偎进来,用沉默的依赖代替了言语。

白日里尚能维持的几分王妃威仪,此刻在熟悉的怀抱里尽数卸下,只余下被孕早期疲倦感缠绕的柔弱。

白战唇角微扬,不再多言,手臂穿过她腿弯,稳稳地将人打横抱起。

拓跋玉轻哼一声,下意识将脸颊埋进他坚实的胸膛,嗅着他衣襟间淡淡的松墨与龙涎香的气息,这是属于她的、独一无二的安定气息。

他步履沉稳地离开了残留着食物香气的膳厅,仆役们早已无声地退下。

长廊里只回荡着他稳重的足音,以及拓跋玉略显急促的呼吸,晚膳时她勉强用了些清粥小菜,胃里却一直隐隐翻腾。

内室帘帷低垂,烛光透过素纱灯罩,滤出一丝温柔的暖黄。

白战将她放在早已铺好软褥的紫檀木拔步床上,动作轻缓得如同放置一件上古神器。

他俯身,替她褪去略显繁复的外裳和绣鞋,指尖不经意触到她微凉纤细的脚踝。

拓跋玉微微瑟缩了一下,白战眉心几不可察地一蹙,大手立刻包裹住那微凉的玉足,掌心滚烫的体温源源不断地渡了过去。

“冷?”他单膝跪在脚踏上,抬头看她,烛光在他深邃的眼窝里跳跃。

拓跋玉摇摇头,又点点头,自己也说不清是冷还是疲乏带来的虚弱感。

她倚着靠枕,手不自觉地抚上小腹。那里尚有明显的隆起,隔着柔软的绸缎寝衣,一片温热。

然而身体内部翻天覆地的变化却让她时刻感知着那个微小生命的存在,她带来令人心悸的期待,也带来了磨人的酸软与无处不在的、挥之不去的恶心感。

白战看得分明。他起身,并未立刻上榻,而是走到案几旁。那里温着一盏小小的甜白瓷炖盅。

他揭开盖子,一股清甜的梨香混合着淡淡的陈皮味弥漫开来。

这是他特意吩咐小厨房备下的雪梨川贝炖燕窝,温润滋补,又不至过于甜腻惹她反胃。

“趁热喝两口?”他用小勺舀起晶莹剔透的羹汤,送到她唇边。

拓跋玉蹙了蹙眉,晚膳时的恶心感尚未完全散去,看着食物下意识地抗拒。

但目光触及白战眼中的坚持与关切,她最终还是微微启唇。

温润清甜的汤汁滑过喉咙,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凉意,竟真的压下了些许胃中的不适。

她小口小口地喝着,白战便极有耐心地一勺勺喂着,目光专注地落在她脸上,捕捉着她每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生怕勾起她半点不适。

大半盅汤羹下肚,拓跋玉才轻轻推开他的手,示意够了。

白战放下瓷盅,取过温热的软巾替她擦拭唇角,动作轻柔得像对待初生的鸟羽。

窗外传来几声悠远的梆子响,已是亥时三刻。烛台上,红烛安静燃烧,偶尔爆出一两点微弱的灯花,烛泪无声积聚,在白玉底座上凝结成剔透的琥珀。

白战这才脱去外袍,只着素色寝衣,侧身躺到她身边。他没有立刻拥她入怀,而是伸出手,隔着寝衣,掌心极其轻柔地覆在她小腹的位置。

那里依旧与往日并无二致。但两人都心知肚明,掌心之下,正有奇迹在悄然发生。

白战的指尖带着薄茧,动作却小心翼翼,仿佛在触碰一个易碎的幻梦。

“太医今日请脉,说一切安好。”他低声说着,声音沉缓,如同夜风拂过松林。

“只是你身子还虚,需得再静养些时日。”他的拇指在她腰侧轻轻摩挲。

那里是他过去策马带她飞驰时,最喜欢握着的地方,如今却只觉纤瘦得令人心疼。

拓跋玉低低“嗯”了一声,并未睁眼。她翻了个身,将自己更深地埋向他温暖的怀抱,后背紧贴着他宽阔的胸膛。

白战立刻收拢臂弯,稳稳地将她圈在自己的气息之内。

他的下颌抵在她柔软的发顶,呼吸间是她发间清冽的沉水香和淡淡的药草气息,那是安胎的香囊挂在帐角散发出的味道。

“这几日,可还吐得厉害?”他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鬓,唇瓣不经意擦过她敏感的耳垂。

拓跋玉身体有过瞬间的僵硬,孕后身体的感官似乎被放大了数倍,任何细微的触碰都带着惊心动魄的涟漪。

“好些了…只是晨起总是难受…”她声音带着浓重的倦意,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再坚强的女子,面对身体持续的不适,也会脆弱起来。

“辛苦玉儿了。”白战的手臂收紧了些,带着无声的抚慰。

他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含着满满的怜惜和一种奇异的、初为人父的骄傲与柔情。

这份无言的体贴让拓跋玉喉头微哽,酸涩与甜蜜交织着涌上心头。

寂静在暖帐内流淌。窗外风声渐紧,刮过庭院里尚未落尽枝叶的树梢,发出沙沙的轻鸣。

烛光将两人相依偎的身影投在屏风上,影影绰绰,如同一幅静谧的古画。

拓跋玉的呼吸渐渐变得悠长安稳,似乎在他的体温和气息中寻得了片刻安宁。

白战却并未入睡,他只是维持着这个怀抱的姿势,目光落在她沉睡的侧颜上。

烛光在她长睫下投下浅浅的阴影,平日里明艳锐利的轮廓此刻显得格外柔和脆弱。

他忍不住低头,一个极轻极柔的吻,羽毛般落在她的眉心。

就在这时,拓跋玉的身体在他怀中猛地一颤!她眉头紧锁,喉间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身体瞬间蜷缩起来,手下意识地紧紧抓住他胸前的衣襟。

“玉儿?”白战瞬间绷紧。

“呃…难受…”拓跋玉紧闭着眼,脸色在烛光下显得苍白,冷汗霎时沁出额角。

胃里那熟悉的、翻江倒海的感觉毫无预兆地袭来,比晚膳时更甚。她猛地推开白战,挣扎着就要起身。

白战神速反应。他几乎是抱着她坐起,同时一把抓过早已备在枕边矮几上的青釉唾盂。

拓跋玉伏在床沿,对着唾盂剧烈地干呕起来,刚才勉强喝下的汤羹尽数吐出,到最后只剩苦涩的酸水灼烧着喉咙。

她纤细的脊背弓起,脆弱得像暴风雨中断折的芦苇,每一次呕吐都带来全身的痉挛。

白战一手稳稳扶着她的肩背,另一只手握着她的手腕,感受着她脉搏的急促跳动,脸色沉凝如铁。

他无法替代她的痛苦,只能这样支撑着她,用掌心的温度传递着力量,另一只手笨拙却耐心地顺着她的脊背轻轻拍抚。

呕吐终于渐渐平息,拓跋玉脱力般瘫软在他臂弯里,浑身冷汗涔涔,连喘气的力气都快没了。

白战立刻取过温热的软巾,细致地替她擦拭嘴角和额头的冷汗,动作轻柔得近乎虔诚。又端来温热的清水让她漱口。

待她唇齿间苦涩稍减,才小心翼翼地将她重新安放回枕上,仔细掖好被角。

“我去传太医…”他声音紧绷,作势欲起。

“不要…”拓跋玉无力地抓住他的衣袖,声音细若蚊蚋,带着浓重的疲惫和一丝脆弱,

“…夜深了…别惊动人。”她知道明日他还有冗长繁重的朝会,不愿因自己这点“小事”再兴师动众。

白战低头看着她苍白的小脸,那双平日里顾盼神飞的眼眸此刻紧闭着,长睫被泪水沾湿,可怜又倔强。

他胸口一阵闷痛,只得重新躺下,将她冰冷汗湿的身体紧紧拥入怀中,试图用自己的体温暖热她。

“好,不传。”他下颌抵着她发顶,沉声应道,手臂却收得更紧,像是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以分担痛苦。

“你闭眼歇着,我守着你。”他宽厚的手掌再次覆上她的小腹,掌心滚烫,传递着热量和无言的守护。

这一次,他不再仅仅是感受那微小生命的存在,更是试图熨帖那个被折磨得虚弱不堪的生命载体。

烛台上的火光跳跃着,在拓跋玉苍白疲惫的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她在他滚烫的熨帖和沉稳的心跳声中,紧绷的身体终于一点点放松下来。

虽然胃部的空虚和喉咙的苦涩尚在,但那股尖锐的恶心浪潮似乎暂时退却了,被一股温暖的、令人安心的力量包裹着。

白战维持着拥抱的姿势,纹丝不动。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怀中人每一次细微的呼吸起伏,那脆弱的、带着生命气息的律动。

窗外的风声似乎也小了,更漏滴答,时间在静谧中缓缓流淌。

他的目光落在床头多宝格上,那里静静躺着一枚古朴的玉埙——那是他父王当年的心爱之物,曾言要留给第一个嫡孙。

此刻,玉埙在烛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血脉的延续与希冀。

许久,久到白战以为她已经完全睡熟,怀中才传来一声极其细微的叹息,带着浓重的倦意,模糊不清地嘟囔了一句:“…想吃…酸的…”

白战微微一怔,随即唇角勾起一抹几乎看不见的弧度,紧绷的心弦终于松了一分。

他低下头,唇瓣贴着她的发丝,声音低沉而郑重,如同一个誓言:“好。晨起就让他们寻山野最脆生的青梅。”

他紧了紧怀抱,目光越过她的发顶,望向窗外沉沉的夜幕。

那里,无边的黑暗笼罩着王府,也孕育着黎明的微光。

镇北王府的喧嚣早已沉寂,在这片温暖的黑暗里,交织着丈夫对妻子无言的疼惜与小心翼翼的呵护,以及那份初为人父的、笨拙却无比坚定的期待。

新的生命在悄然扎根,无声地汲取着母体的养分与父爱的温度,在悄无声息中蓄势待发。

烛泪无声垂落,在白玉烛台上堆叠成新的痕迹,映照着帐内相拥的身影,凝固了这漫漫长夜中最为私密而珍贵的温情时刻。

夜,沉甸甸地覆盖下来,将白日里金碧辉煌的王府彻底吞没。

深邃的苍穹之上,一弯弦月清冷如钩,洒下稀薄而苍白的辉光,勉强勾勒出王府层叠飞檐、厚重高墙那沉默而巨大的轮廓,似蛰伏的巨兽。

白日里喧嚣的亭台楼阁、雕梁画栋,此刻都隐没在一片昏蒙的深灰色里,只余下高低错落的剪影,沉默地指向夜空。

府内并非全然的黑暗。精心布置的宫灯沿着回廊水榭蜿蜒,琉璃灯罩内透出的暖黄光晕,在青石板路上投下一圈圈昏黄的光斑,如同悬浮的孤岛,勉强驱逐着近处的黑暗。

这些灯火高高低低地在夜风中摇曳,将廊柱的影子拉长、扭曲,投在冰冷的墙壁上,如同无声舞动的魑魅。

更深的内院,偶有几扇精雕细琢的窗棂后透出更为明亮、却也更显孤寂的光亮,如同蛰伏的眼睛,无言地注视着沉沉夜色,暗示着某些角落尚未停歇的筹谋。

夜气带着初夏特有的热意,无声地渗透进每一寸空间,触手微热。

白日里争艳的繁花香息早已消散于无形,唯有庭院深处那几株百年紫薇,依然固执地弥散着冷冽的幽香,丝丝缕缕,沉入滞重的空气里,更添几分清寂。?

?阶前的石缝、廊下的草叶尖,青砖微润,悄然蓄着白日的余温,朦胧映着一点星月或灯火的微光。?

万籁俱寂之中,唯有巡夜侍卫沉重而规律的靴声,踏在坚硬的地面上,由远及近,复又远去。

“笃——笃——笃——”,在这片凝固的寂静里刻下唯一的、带着金属般冷硬质感的节奏,昭示着王府森严的戒律。

更远处,隐约传来一两声深巷犬吠,遥远得恍如隔世,随即又被无边的夜幕彻底吞没。

假山池沼的轮廓在夜色里模糊成一片,偶有细微水声,是锦鲤搅动了暗沉的水面。

青铜仙鹤香炉口中,白日里点燃的昂贵沉香早已燃尽,只剩一丝若有若无的寒灰气息,混在清冷的夜风里,提醒着此间繁华背后的虚空与落寞。

王府的夜,是权柄在阴影中的喘息,是富贵在寂静里的沉寂。

每一片沉默的瓦当,每一道投下的暗影,仿佛都蕴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在月光的漂洗和灯火的窥探下,无声地沉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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