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敏手工坊”开张后，生意比我预想的好。附近小区的人爱来逛，尤其是带孩子的妈妈们，总说我做的发饰样式新，用料实在。
我每天早上八点开门，晚上八点关门。白天在店里做活、卖货，晚上关了店就去市场挑材料。累是真累，有时候忙到半夜，手指头被针扎得全是小口子，贴满创可贴。但看着每天进账的钱，心里就像揣了块暖宝宝，热乎得很。
有天中午，我正在柜台后串珠子，门帘被掀开，明明跑了进来，后面跟着张磊。
“妈妈！”明明扑到我怀里，手里举着一朵小野花，“送给妈妈！”
我接过花，花瓣上还带着露水，香得很。“谢谢明明，真好看。”
张磊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个保温桶。“我妈包了饺子，让我给你送来点。”他把桶放在柜台上，“你尝尝，还是你以前爱吃的韭菜鸡蛋馅。”
我看着保温桶，没说话。
“我妈……她知道错了。”张磊搓着手，有点不自在，“她说以前是她不对，不该那样对你，也不该拦着你开店。”
我笑了笑，没接话。婆婆的脾气我太了解了，她要是真知道错了，就不会偷偷搞小动作，让我租不到铺子了。
“小敏，我天天来这儿转，看你把店开得这么好，真为你高兴。”张磊看着我，眼神里有愧疚，也有别的东西，“你一个人太辛苦了，不如……我们复婚吧？我来帮你看店，你就不用这么累了。”
又是复婚。我心里一点波澜都没有，就像听别人说笑话。
“张磊，我现在挺好的。”我把明明拉到身边，给他擦了擦脸上的汗，“店是我自己的，累点也甘心。”
“可你一个女人……”
“女人怎么了？”我打断他，“女人也能开店，也能挣钱，也能把日子过好。不一定要靠男人。”
张磊的脸有点红，没再说话。他打开保温桶，饺子的香味飘了出来。“吃点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我没动。明明却拉着我的手，仰着头说：“妈妈，吃饺子，爸爸说你爱吃。”
看着孩子期待的眼神，我没法拒绝。我拿出三个碗，盛了饺子，给明明递了一双小筷子。“明明吃，妈妈也吃。”
饺子味道确实不错，跟以前婆婆做的一个样。可我吃在嘴里，没觉得香，反而有点涩。
“小敏，我妈真的变了。”张磊看着我，“她回老家后，天天念叨你，说以前不该占着主卧，不该骂你妈。她说只要你肯回去，她就把主卧让出来，还帮你带明明。”
我放下筷子，看着他：“张磊，你真觉得她变了？”
张磊愣了一下：“我……我觉得是。”
“她没变。”我轻轻说，“她只是看到我现在开店了，觉得我有点本事了，怕我不管明明，才故意说这些话的。要是我现在还在夜市摆摊，你觉得她会这么说吗？”
张磊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我跟你离婚，不是因为你妈占主卧，也不是因为她骂我妈。”我看着他的眼睛，“是因为你。你总说她年纪大了，让我让着她。可你有没有想过，我也有委屈，我也需要人护着。”
“我那时候……”
“你那时候什么都知道，就是不敢站出来。”我笑了笑，“张磊，我们回不去了。你好好带明明，我会经常来看他的。”
张磊的眼圈红了，他低下头，看着碗里的饺子，半天没说话。
明明吃完饺子，拉着我看店里的发饰。“妈妈，这个小熊的发夹真好看，我要给幼儿园的小美带一个。”
“好啊，妈妈送给你。”我拿起发夹，别在他的衣服上。
张磊看着我们，突然说：“小敏，我能不能在你这儿帮忙？不要工钱，管饭就行。我想多陪陪明明，也想……也想多看看你。”
我摇了摇头：“不用了，我一个人能忙过来。你要是想陪明明，就多带他来店里坐坐。”
张磊没再坚持，他收拾好保温桶，说：“那我们先走了，明明下午还要上幼儿园。”
明明舍不得走，抱着我的腿哭：“妈妈，我还想跟你玩。”
我蹲下来，抱了抱他：“妈妈周末去看你，带你去公园玩，好不好？”
明明点点头，一步三回头地跟着张磊走了。
他们走后，店里安静下来。我看着柜台上剩下的饺子，突然没了胃口。我把饺子倒进垃圾桶，心里有点堵。
我知道张磊是想弥补，想让日子回到以前。可破了的镜子，就算拼起来，也会有裂痕。有些伤害，一旦造成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下午，一个经常来的阿姨跟我说：“刚才那个是你前夫？看着人挺老实的。”
“嗯。”我点点头。
“他想跟你复婚？”阿姨笑着问。
“嗯。”
“那你咋不同意？”阿姨说，“夫妻还是原配的好，再说还有孩子呢。”
我笑了笑：“阿姨，鞋子合不合脚，只有自己知道。以前那双鞋磨脚，我不想再穿了。”
阿姨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我的意思，叹了口气：“也是，过日子是自己的事，舒服最重要。”
从那以后，张磊经常带明明来店里。有时候帮我看会儿店，让我去吃饭；有时候带点水果，说是家里种的；有时候什么都不做，就坐在角落，看着我和明明说话。
我没赶他走，也没给他好脸色。就当他是个普通的客人，或者说是明明的爸爸。
有天晚上关店，外面下起了大雨。我推着小推车刚走到门口，张磊突然开车过来了。“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自己能走。”我说。
“雨太大了，别淋感冒了。”他下车，不由分说地把我的东西搬到车上，“上车吧，就当是为了明明，你要是病了，谁陪他去公园？”
提到明明，我没再拒绝。
车里很安静，只有雨刮器来回摆动的声音。张磊打开收音机，里面放着一首老歌，挺伤感的。
“小敏，我知道我以前太懦弱了。”他突然说，“我总想着让你忍忍，以为忍忍就过去了。可我没想想，你心里有多难受。”
我看着窗外的雨，没说话。
“我妈那天跟我说，她之所以那么对你，是怕你欺负我，怕我在你面前抬不起头。”张磊苦笑了一下，“她哪里知道，真正抬不起头的是我。我连自己的女人都护不住，算什么男人。”
车停在我住的小区门口。我解开安全带，说：“谢谢你送我回来。”
“小敏，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张磊看着我，眼神里全是恳求，“就一次，我一定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了。”
我推开车门，说了句“下雨了，你早点回去吧”，就匆匆跑进了小区。
回到阁楼，我站在窗边，看着张磊的车在雨里停了很久，才慢慢开走。
我知道他后悔了，也知道他想弥补。可有些东西，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再也回不来了。
就像这雨，下过了，天亮了，太阳出来了，地面就会干。谁也留不住。
我现在的日子很好，虽然累，但踏实。店一天比一天红火，明明也越来越喜欢跟我待在一起。我不需要靠谁，也不需要看谁的脸色。
这样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