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炸开的刹那，整备所主控台的警报声突然一停。
凌烨盯着屏幕，手指飞快地在界面上滑动。他调出反应堆区域的热力图，眉头都没皱一下：“天鹰01，冷却管路三点钟方向，高频震荡刀切入，深度八厘米，切断。”
“收到。”凯斯的声音依旧平静，好像刚才那场爆炸只是路过的一阵风。
画面中，白色机甲在爆炸掀起的气浪里稳稳站住，右臂瞬间变形为一把泛着蓝光的利刃，精准刺入反应堆外壁。金属断裂的闷响透过音频传来，紧接着是高压蒸汽喷涌而出的嘶嘶声。
白色的蒸汽冲散了干扰云，原本快要闭合的能量屏障出现了一道短暂的缺口。
“左翼三队，现在推进！五秒后屏障重启！”凌烨语速极快。
“明白！正在穿越！”
“右翼两组，贴地前进，避开上方残余电流！”
“已进入安全区！”
一道道确认信号接连亮起，红区地图上的小队标识从闪烁的红点一个个变成稳定的绿光。赵铁山站在后面，看着数据不断刷新，忍不住小声吹了声口哨。
可还没等他松口气，终端又跳出一条新提示——演习核心反应堆启动自毁倒计时，距离强制停机还有两分十四秒。
凌烨眼神一沉，手指迅速分析冲击波扩散模型。他刚要开口，通讯频道突然“滋啦”一声，杂音退去，一个熟悉的声音插了进来：
“所有单位注意，我是裴骁，现正式接管b区指挥权限。请前线部队汇报当前状态。”
整备所里的气氛一下子紧绷起来。
唐笑笑猛地抬头，雷鸣也立刻站直了身体。赵铁山下意识看向凌烨，却发现他只是轻轻抬手，关掉了面前的公共广播输出。
他没有回应。
就在这几秒的沉默里，凯斯的机甲已经完成了任务。他缓缓收回刀刃，机体悬浮半空，蒸汽在他周围翻滚，像一层流动的薄纱。
“所有小队已脱离红区，威胁解除。”凯斯主动接入公共频道，声音清晰，“我将临时指挥权交还指挥部，请指示下一步行动。”
裴骁顿了顿，语气忽然变了：“你刚才那套战术是谁教你的？那种级别的突袭指令，不可能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没人回答。
天鹰小队的几架机甲原本准备返航，听到这话立刻调整航向，悄悄靠拢到凯斯身边，隐隐形成保护阵型。
“队长？”有人在内部频道低声问，“我们要不要先撤？”
凯斯没说话。
他缓缓抬起右手，指向整备所的方向，然后对着公共频道说：“我没有指挥能力，也没发布过任何作战指令。”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些，却更清楚了：“但我听一个人的命令。”
“你觉得，能在那种情况下做出决策的人，会是谁？”
裴骁愣住了。
他死死盯着终端上恢复的日志记录，手指快速翻页。那些精确到秒的指令、对战场变化的预判、甚至对AI行为模式的反推……全都来自一个没有正式指挥权限的Id。
他咬牙：“我要知道名字。”
“你可以查。”凯斯淡淡地说，“但别浪费时间。”
说完，他不再等回应，直接调转机甲航向，推进器喷出幽蓝火焰。
“我要降落整备所，机体需要检修。”
“你不能擅自离编队！”裴骁终于急了，“这是违反演习条例的！”
“我又不是战斗部队。”凯斯头也不回，“我是整备所第七小队的技术兵。”
频道里一片寂静。
裴骁握着终端的手指都发白了。他当然知道那台“天鹰01”有多重要——那是阿瑞斯家族特批封存的原型机，理论上只有元帅府高层才能启动。
可现在，一个技术兵不仅开了它，还用它完成了一场近乎完美的战术引导。
更让他心惊的是，整个过程里，那个真正的指挥者始终没露脸，没说话，甚至连身份都没暴露。
但他知道是谁。
那个躲在整备所里、穿着满是油渍工装裤的年轻人，才是真正的幕后高手。
他盯着屏幕上那个藏在日志底层的Id，指尖重重按了下去。
“凌烨……”
他低声念出这个名字，像是确认，又像是警告。
而此时的整备所内，凌烨正一条条核对着各小队的撤离数据。他顺手抓起桌边的抹布，擦了擦终端边缘溅上的咖啡渍，动作随意得像刚修完一台坏掉的饮水机。
赵铁山走过来，压低声音：“队长，裴骁那边……好像查到什么了。”
“查到又怎样。”凌烨头也不抬，“他又没证据。”
“可凯斯刚才那么说，等于把火引过来了。”
“火本来就在。”凌烨冷笑，“躲也没用。”
他抬眼看了眼主屏，凯斯的机甲已经脱离编队，独自朝整备所方向飞行。轨迹笔直，没有任何犹豫。
“他倒是挺敢说。”
“可不是嘛。”雷鸣不知什么时候也凑了过来，抱着手臂，“一句‘听一个人的命令’，全舰队都懂。”
唐笑笑小声嘀咕：“这哪是交指挥权，分明是当众点名。”
凌烨没接话，只是默默打开了停机坪的对接许可。
几秒后，雷达显示一架白色机甲穿过大气层边缘，外壳多处刮痕在阳光下泛着哑光。它没有走军官通道，而是直接申请接入整备所底层维修区。
“准许降落。”凌烨按下确认键。
“你真让他下来？”赵铁山有点紧张，“万一裴骁派人来堵人怎么办？”
“他要来，我也拦不住。”凌烨活动了下手腕，“但凯斯既然敢这么干，就没怕过谁。”
话音刚落，整备所顶部传来一阵沉闷的震动。
机甲稳稳降落在平台，液压支架展开，驾驶舱开启。
凯斯摘下头盔，一缕湿发贴在额角。他跳下机甲，脚步稳健，径直朝主控室走来。
沿途的整备员看到他，纷纷停下工作。有人认出了那台机甲，倒吸一口凉气。
但他谁也没看，目光只落在主控台前那个背影上。
凌烨听见脚步声，回头看了他一眼。
“回来了？”
“嗯。”凯斯把头盔夹在臂弯，走到他身边，低头看了眼屏幕，“数据要导吗？”
“等会儿。”凌烨点了点界面，“先把你的神经链接记录切出来，别让系统自动上传。”
“早切了。”凯斯笑了笑，“我在路上就处理完了。”
凌烨挑眉：“挺熟练啊。”
“嘿嘿。”凯斯耸肩，“当然了，哪能让我家队长被人盯上呢。”
两人说着话，唐笑笑悄悄往后退了两步，拉着雷鸣一起溜进了工具间。
赵铁山清了清嗓子：“那个……我去看看燃料舱。”
主控室一下子安静下来。
凌烨低头继续操作终端，语气平淡：“你刚才在频道里说的话，这不是在故意找麻烦吗？”
“我说的是事实。”凯斯靠在桌边，声音轻了些，“我只是执行命令的人，真正做决定的，是你。”
“你就一点都不怕惹祸？”
“怕啊。”凯斯点头，“可是我家队长这么厉害，还不允许我夸两句？”
凌烨手指一顿。
他没抬头，也没反驳，只是轻轻敲了下回车键。
“数据导出来了。”
“那我拿走了？”凯斯伸手去接存储卡。
凌烨却没松手。
两人的手指隔着卡片轻轻碰了一下。
“下次别这么莽。”凌烨终于抬眼，“做事，得动动脑子。”
“我知道。”凯斯笑了，“放心吧，我都安排好了。”
凌烨盯着他看了两秒，忽然叹了口气：“你真是个疯子。”
“可你不是喜欢这样？”凯斯眨了眨眼，“不然，我怎么才能引起你的注意呢？”
凌烨没说话，只是抽回了手。
凯斯拿着存储卡转身要走，走到门口又停下。
“对了。”他回头，“我申请调岗了。”
“调哪？”
“整备所技术支持组。”他说得理所当然，“反正我天天往这儿跑，不如正式挂个名。”
凌烨皱眉：“你确定？那边都是beta技工，Alpha过去算违规。”
“违规的事我都干了，还在乎这个？”凯斯笑得坦然，“再说了，我有个特别充分的理由。”
“什么理由？”
“我得盯着你。”他指了指自己鼻子，“万一哪天有人把你拐跑了，怎么办？”
凌烨看着他，半晌才吐出两个字：“无赖。”
“谢谢夸奖。”凯斯扬了扬手中的卡，笑着喊了一声，“亲爱的队长。”